相里胜听完嬴政所言,收敛笑意,苦笑道:
“此事为真,此事乃是隐秘,不便外传,由祖师爷墨子开始,只世代传于巨子,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还公输子之名,也是为了约束墨家,万不能与公输家生死相拼。”
“直到分了三脉,巨子将此事告知其余两脉首领,怕的就是忘记缘由,与公输家为害。”
“说起此事,实在是墨家惭愧。”
相里胜疑问道:“此事隐秘,不知公子从何而知?”
嬴政没回答他,叹道:“事出有因,阴差阳错,为之奈何啊。”
“此事既为真,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必再争斗下去,难免损伤。”
相里胜道:“这些年墨家一向约束弟子,不许与公输家做除了机关术以外的争斗,实际上,双方的争斗已经很少了,主要是祖师爷救宋之事,天下闻名,有着天下人推波助澜,两家是树欲静而风不停。”
嬴政点头,政也明白:“此事缘由一日不公示天下,两家恩怨便一日不会结束。”
“政相信可以公示此事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两家积怨已久,如今也可先稍作缓解,为日后做好准备。”
相里胜问道:“公子此话,臣也是认可,只是苦无机会,不知公子何意。”
到了现在,相里胜已经明白了嬴政的意思,前些时日有弟子汇报说在咸阳城遇见了公输家之人,当时忙于造纸一事,并未放在心上,如今看来,这是政公子的手笔。
嬴政笑道:“说来也怪,政前段时日又得了玄鸟入梦,此次献给了政一件与纸相匹配之术,名为活字印刷术,可于纸上直接印刷书籍,可以大大的减少只能人为誊抄的时间,极为便捷。”
“当时墨家正忙于造纸一事,政不愿再给墨家添加辛劳,便寻了公输家磋商一二,方才知晓墨家与公输家之间还有这么一段纠纷。”
“政实不愿两家再如此争斗下去,有害而无益,两家都是机关大家,应造福天下苍生为先才是,何必互相敌对。”
“政与公输家家主公输仇面谈,公输仇先生亦非无理之人,也存化干戈为玉帛的愿景。”
“在此,政愿做个中人,请先生与公输家摒弃前嫌,同心一力,共为大秦,也可造福天下苍生。”
笑问道:“不知相里先生,意下如何?”
相里胜回道:“公子所言甚是,臣愿遵公子之命,臣与公输仇也是相识,若是可让两家纷争在我们这一代终结,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臣也只能约束代表相里氏一脉,其余两脉,臣也无可奈何。”
嬴政轻笑道:“有个好的开始就好,至于其他,日后秦墨自然可以归统。”
相里胜闻听此话心中一喜,回道:“是,臣遵公子之命。”
嬴政点头:“既如此,先生稍坐,政这便请公输先生前来,一同商议纸书之事。”
嬴政令人去请公输仇,公输仇到了后,见到相里胜,心里有了数。
两人虽是不熟,但是早已相识。
公输仇先是恭敬拜见了嬴政,再向相里胜拱手一礼,笑道:“相里兄,许久不见了。”
相里胜站起身回了一礼,笑道:“公输兄,日后咱们可是同朝为官了,共同效力于公子,得公子相助,两家宿怨可以终结于咱们这一代,想必祖师爷在天有灵,也是欣慰。”
公输仇笑道:“正是,此事还是要感谢公子,尽是公子之德啊。”
嬴政见二人一见面就是如此和善姿态,心中笑叹:‘都是聪明人啊。’
笑道:“想不到二位先生相识已久,如今化干戈为玉帛,真乃大秦之幸,天下之幸啊,两家联手,有我大秦为之后盾,必能造福天下。”
一时间几人之间交谈其乐融融,气氛一片和谐。
嬴政见差不多了,说道:“相里先生,纸都已经随时可以开始生产,不知可否带了最新的成品,给公输先生先看一看。”
相里胜点点头:“臣今日过来带的有,就是为了请公子验收查看。”
令弟子把箱子带进殿内,取出纸张放在两人面前,嬴政见这纸除了些许发黄,偶尔还有一些极细微的植物纤维印记,整体质量已然很是不错,满足日常书写抄记,编订成册,已然是足够了。
满意的点了点头。
相里胜抑制不住的自豪,开口介绍:“这是试验了许多次,在最低成本上做出的最好质量的纸,成本只需要两石毇米米钱就可以出一匹纸。”(秦制石既是重量单位又是容量单位,在此采用重量单位,一石约60斤)。
如今的大秦主食以粟为主(小米),根据去皮程度分为三等,最粗糙的是三级粝米,然后是二级糳(uo,四声)米,一级毇(hu,三声)米。
三者加工比例大概是2:1.5:1。
公输仇为之震惊,听闻嬴政所说造纸成本低廉,却想不到低到如此地步,天下‘百姓’,只要咬咬牙,都用得起此物。
心中后悔不已,若是公子一开始就找公输家该有多好。
这可真是大功一件。
相里胜看着公输仇震惊的眼神,不免心中暗爽,心头郁气也消了不少。
嬴政连连点头,极为满意,说道:“墨家贤良果然才高,如此成本,真真是称得上造福天下。”
相里胜说道:“实际上还可以再压缩成本,但是质量就太差了一些,而且容易让人自纸张上面察觉出原料,泄露了制作,所以尽量做的不留痕迹。”
嬴政赞道:“相里先生考虑周到,政一定向父亲请功,墨家大功一件,不可不重赏。”
相里胜急忙道:“此公子之功德也,臣墨家不过是做了应有之事,没有公子的方子臣决计难以造出纸来。”
嬴政笑着摇摇头:“此离不开墨家之技艺,还有先生之辛劳,我大秦一向有功必赏,先生勿要推辞。”
见相里胜在嬴政面前如此恭敬礼重,公输仇也是彻底信了嬴政乃是天命所归之人,也由不得他不信。
此时心中是又惊又喜,造纸虽然没有公输家的功劳,但是印刷术也是不错,况且跟随此天命之子,日后龙翱四海的时候,公输家岂不是就有从龙之功,前途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