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在梦里。
罗夏清楚地感觉到这一点。此刻他就像幽魂一般,被动地观看着发生的一切:
遮天蔽日的森林,巨木一根根倾倒又一根根破土而出,燃烧的天空坠落流火天星,离奇地,被看似脆弱的树冠抵挡。
燃烧着的树叶与其他屹立的树干剐蹭颤鸣,再加上主干压垮的哀响,整个森林在这样的背景音里包含着飞禽走兽的啼叫。
视角被动地升高,罗夏从仰视巨木之林变成俯瞰,视野所见都是近乎末日的景象。
天与地的分界,森林的焚灭与新生同时发生,似乎有两股力量焦灼地拉锯。
在森林中心站起一只暗绿色的巨兽,仰天咆哮,回应祂的,是更集中猛烈的天降流火。
比兽王更能激起恐惧的嘶吼被破空的爆鸣压过。
巨兽被灼烧、撕裂的伤口渗出紫黑色的污血,然后飞速地愈合,生长出赘余的息肉。
意味着每受伤一次,巨兽就变得更狰狞可怖,同样树冠每恢复填补一次,新生的巨木就越混沌张扬,巨兽身边的树已然脱离了植物的范畴,化作向天空挥舞的粗硕触手。
天上的力量似乎意识到了巨兽和森林的恶变,停止了流火的坠落,直到一道金芒贯穿巨兽,持续灼烧着祂。
嘶吼从震耳欲聋陡然转为无声无息,罗夏无法在听到一点,只能从巨兽的动作判断祂还在喷发着自己的痛苦和怒火。鸟鸣、兽吼也听不到了,万籁俱寂。
不但听不见了,罗夏还感到窒息。他试图扩张胸腔吸气,却徒劳无功,只有热浪灌入肺叶,带来绝望的灼痛。
他的视野飞速倒退,终于要远离这片古怪的战场。在寂静和热浪中似乎有什么析出,晶莹而破碎。
在倒退的最后一刻,罗夏看到漫天闪烁的碎片,天际坍塌,大地破碎,升起赤红的地块。
天地倒转,梦境破碎。
这梦也太清晰了…绝对有脏东西。罗夏坐起,想确认时间。
“毡布挺厚实的,这一点光都没透进室内…”
掀开临时门帘,罗夏才明白不是什么遮光效果好,而是没有光亮。
黑夜就这样降临。
罗夏走出窑洞,惊讶地发现外面黑漆漆一片。突兀的,在近处远处散落着微小朦胧的荧光。
他伸手却见到五指--同样披挂着乳白色荧光。恰恰是微弱、缺乏穿透力的光亮,衬托得这片天地更晦暗。
罗夏没有贸然施展光亮术,他回到自己的窑洞,在黑暗中等了一会让眼睛适应,过了一会室内的轮廓渐渐能看清了。
再次出门,就不再是完全摸黑,至少能看到粗糙的土地,他往其他荧光小心走去,发现很多人形的光团直接搁在地上。
没有帐篷?回头望去,窑洞都在,再看最高点,临时钟塔也在。
这些荧光…是法师和学徒,还有少部分工人也有更微弱的光芒。
罗夏打算去找光芒最盛的人形,从位置判断果然是尼莫领队。
但是当罗夏往那个方向摸索着前进是,一群蹦跳的粉色光团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