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除了梁言以外,场中还保有意识的只有计来、李希然、莫浩然三人。
这三人看着从半空中落下的巨大拳影,眼中都充满了绝望。
“完蛋了,这次真是被师傅坑惨了!原以为只是参加一个简简单单的考核罢了,没想到居然把命给搭进去了”计来苦笑了一声,眼神中带着一丝不甘之色。
莫浩然已经身受重伤,只残存着一点意识,此时动了动身子,似乎也想上去助梁言一臂之力。
但他受伤实在太重,血污都把双眼遮盖,只能勉强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即便有心杀贼,也是无力再战。
至于李希然,在白玉雕像的护持之下,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看着梁言挡在前方的背影,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愧疚之色,忽然将心一横,大叫道
“你快走!”
这个话音刚落,李希然便冲到了梁言的身旁,同时咬破自己的舌尖,将一口精血吐在了身前的白玉雕像上。
她虽然无法自由控制这件法宝,但自己的精血却可以催动,那雕像得了她的舌尖血,立刻爆发发出一片炫目的白玉光华,向上直冲天际。
原本气势汹汹的四个拳影,被这片白玉光华在半空生生托住,一时竟然没有再往下落。
“咦?”
梁言轻咦了一声,转头看向了身旁的李希然,却见她的脸色殷红如血,头顶青烟直冒,整个人的气息飞快下降,娇躯也在微微颤抖。
他如今的眼界不低,只一眼便看出李希然是在燃烧自己的精元,否则以她的修为根本无法抵挡住熊八的这一招。
“我来拖住他,你快带其他人走!”
李希然身躯颤抖,话中也带着颤音,显然已经有些不堪重负,但她的目光却十分果决,没有半点犹豫之色。
“你这样会死的。”梁言声音低沉,目光闪动。
“那也是希然命该如此是我连累了大家,绝不想再看见你们为我而死!”李希然脸色肃然道。
“原来如此。”
梁言点了点头,目中精光一闪,忽的低声道“不过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话音刚落,不等李希然反应过来,就见他身形一动,借着白玉光华的遮掩,几个纵跃起落之下,就已经跳上了半空。
此时的熊八正加催力道,四个拳影暴发出刺耳轰鸣,不断击打着半空中的白玉光华,把李希然身前的雕像震得左摇右晃,而李希然本人更是嘴角泌血,摇摇欲坠。
“哼,一件破法宝而已,看我老熊给你打成碎片!”
熊八打得正酣,忽然眼角余光一撇,看到一个人影冲上了半空。
“你还敢来?”
看清来人正是梁言之后,熊八脸色大喜,要知道李希然的法宝虽然厉害,但它的主人毕竟修为太低,场中唯一能够对自己起到威胁的,就只有这个灰衣男子而已。
如果他一直躲在白玉光华之下,伺机对自己发动偷袭,那熊八还要有所顾忌,但既然敢跳出白玉光华的覆盖范围,这在他眼中无异于寻死。
“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了!”
熊声怒吼,双手隔空连打,而他身后巨熊法相的双头四臂也同时挥动,一股股崩天的拳劲呼啸而出,直奔梁言所在的位置而去。
梁言身在半空,右手并起食中二指竖于胸前,左手一拍腰间的太虚葫,只见一道青蒙蒙的霞光从葫芦里面激射而出,在半空仅是轻轻一划,瞬间横跨虚空,来到了熊八的头顶。
“咦?”
熊八瞳孔一缩,两只眼睛里射出一道精光,似乎想要看清青霞中的物事。
然而那道青霞的速度实在太快,还不等熊八细看,就已经在他头顶的巨熊法相身上轻轻一绕。
轰隆!
毫无征兆的,一道裂痕在其中一个熊头的颈脖上出现,紧接着这个巨大的熊头就从半空跌落而下。
原本三头六臂的巨熊法相,眨眼间就只剩下了两个脑袋!
“不!”
熊八怒吼一声,眼中充满了愤怒,而随着这个熊头被斩落,他宽厚的背脊上忽然破开一个缺口,一道黑气从里面飞出,直接消散在半空之中。
走失了这道黑气,熊八原本异于常人的九尺之躯,也瞬间矮了半尺,看上去十分诡异。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勉强看清,那青色霞光中的物事,居然是一颗滴溜溜的丹丸!
“剑丸!”
熊八瞳孔一缩,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之色。
“你到底是谁,和无双城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出手相帮?”
“我?一介散人罢了。”
面对熊八的问题,梁言根本不想多说,手中剑诀一变,蜉蝣剑丸在半空兜头一转,又奔着熊八杀去。
蜉蝣剑的本体乃是妖族青帝的遗体,本身就是不凡之物,炼成剑丸之后更是通了灵性,早就在太虚葫中待得不耐烦,想要杀人饮血了。
梁言修成剑丸以来,总共出手三次,第一次是在南垂杀了乾元圣宫的太上长老,第二次是在凉月城附近杀了五位通玄境的散修,至于第三次,便是眼前这一次了。
剑丸已成,却久不见血,对于剑修来说并非好事,如今这一剑带着嗜血的渴望,方圆数十里之内尽是剑锋和剑气,虽只小小一颗丹丸,但在熊八的眼中,却无异于擎天巨峰!
“好小子,原来是老熊我走了眼!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熊八的眼中血丝密布,状若癫狂。他是个战斗狂人,即便知道对方是已经修成剑丸的剑修,眼中却没有丝毫胆怯之意,反而带着一股嗜血的光芒。
随着一声怒吼过后,熊八再也不管李希然,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梁言冲了过来,蒲扇大的双手握紧成拳,在半空接连轰出,暴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这头熊还真是越打越强,越战越勇!”
梁言心中感慨了一声,也没有半点惧意,纵起剑丸便朝熊八杀了过去。
这一人一熊,在树林枝头激战不休,拳劲和剑气纵横往来,所过之处全都夷为了平地。
梁言的剑丸已是剑中之灵,本身便可通灵变化,与他心意相通,有时候梁言的念头还未出现,这剑丸就已经知道他下一步的打算,并且提前做出配合。
与其说他是以人御剑,倒不如说是人剑合一,此时此刻,任何剑招剑式到了他的手里都是浑然天成,几乎没有什么破绽可言。
而熊八虽然大意之下失了先机,但他的功法霸道刚猛,一拳一脚都有莫大威力,尤其是身后的黑色巨熊法相,随便一拳打出,都能帮他化解梁言的无穷剑气,让蜉蝣剑丸无法近身。
双方都拿出压箱底的手段,你来我往,又斗到了百招开外,梁言虽然稍占上风,打得熊直被动防守,却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擒下此人。
就在两人胶着之时,忽然有一声悦耳的琵琶声响起,这声音低沉婉转,竟是直接传到了他的心里。
“糟了!”
梁言脸色大变,目光朝着树林下方一瞥,果然看见一个身穿红衣,头戴狐首面具的女子,正手捧琵琶,缓缓弹奏。
狐十三之前想要以摄魂魔功控制李希然,却不慎被对方携带的法宝反噬,导致自己身受重伤,所以在熊八出手之后就躲藏了起来,一直在恢复体内伤势。
如今她重新出现,身上的气息已经恢复不少,唯独双眼紧闭,眼角处还有一行鲜血留下。
“李希然那尊雕像到底什么来头,居然把这狐狸的双眼弄瞎了!”
梁言心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此时此刻,根本不是去考虑这件事情的时候。
狐十三的琵琶声越来越响,时而铿锵有力,时而小桥流水,变化莫测之间,隐隐要把梁言的神魂都拉入其中,随着曲调一起沉沦。
他心思受到干扰,剑丸自然也被影响,熊八久经争斗,如何看不出此时有便宜可占,立刻奋起神威,转守为攻,拳拳直逼对方要害。
有了狐十三的辅助,场中局势瞬间逆转,原本是梁言在压着熊八猛攻,此时却变成了他处处受制,只能御使剑丸被动防守。
梁言越打越是烦闷,他与熊八本来就在伯仲之间,之前是靠着李希然吸引目标,自己以剑丸偷袭取了先机,才能步步紧逼,占尽上风。
如今有了狐十三的支援,熊八已经缓过气来,两人联手之下,倒是梁言无法抵挡了。
这还是熊八忌惮他的蜉蝣剑丸,害怕伤敌一千,损己八百,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否则仅仅是十几招下来,就能让梁言吃个大亏。
梁言逐渐陷入被动,心里暗暗焦急的同时,眼中也闪过一丝懊悔之色。
之前狐十三被李希然的雕像所伤,他是有机会偷袭此女,将她一剑斩杀的。
但那个时候熊八也在对李希然出手,如果他放任不管的话,虽然有机会杀死狐十三,但李希然也会被打死打残。
当时留给他选择的时间仅仅只有一瞬,这一瞬过后,梁言最终还是选择先把李希然保下来。
如今看来,正是这个选择,让自己陷入了被动的地步。
梁言心知自己不可能以一敌二,此时扫了一眼下方的人群,发现莫浩然、李希然和计来都在琵琶声中苦苦挣扎,双眼一片血红,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就会步周围那帮考生的后尘,被狐十三彻底操控了。
“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冒着暴露体内真魔之气的风险,强行把计来和李希然带走了不过这样一来,无双城就不能加入了,只得远走高飞,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
梁言此时心念电转,能想到的唯一脱身之策,就是激发自己体内的真魔之气。
经过之前黄衣老僧的帮忙,他体内镇压的魔头已经能被自己利用,丹田旁边的紫色漩涡,就是他提取真魔之气的地方。只不过人、魔素不两立,如果让人知道他体内有一个真正的魔头,那真是百口莫辩了。
“没办法,再打下去也没有赢的希望,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
此时逃走,他也没什么羞愧。毕竟熊八已经是通玄境中期的修士,而狐十三也有通玄境初期的修为,自己越阶斗法,以一敌二还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可以说是虽败犹荣了。
至于林中的那帮修士,他也不可能全部带走,只能把与自己有旧的李希然、计来二人带走,其余众人他是爱莫能助了。
想到这里,梁言心念一动,便要催动体内的真魔之气,强行杀出一条生路来。
然而就在此时,忽听一声佛号在林中响起,紧接着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生得浓眉大眼,头顶还有一道戒疤的高大和尚,从林间缓缓走了出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五大散修之一的“金灯罗汉”于飞鸿!
只见他手里提着一盏昏黄古灯,口宣佛号,微微笑道“阿弥陀佛,梁施主果然不是池中之物,这一手剑法惊天动地,整个南极仙洲的金丹境修士,恐怕也找不出像梁施主这般人物了。”
“什么?他是金丹境的修士?!”
熊边斗法,一边张了张嘴,脸上满是诧异之色,一时竟然忘了去审问于飞鸿的来历,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梁言,又重新打量了一番。
至于梁言,此时却是眉头微蹙,暗暗忖道“这货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把神识向下一扫,暗暗动用了《八部衍元》的“菩提明镜相”,却找不出此人的丝毫端倪,看上去就是实实在在的金丹境修士。
“你来这里做什么?”梁言皱眉问道。
“阿弥陀佛,梁施主敢在恶徒行凶之时挺身而出,小僧自然也不能落后,此行特来助你。”
“就凭你?”
熊八目中凶光一闪,哈哈笑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辈,以为念了几年佛经,就能与熊爷匹敌吗?也罢,等我擒下这灰衣小子,就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熊施主此言差矣,小僧这点微末道行可不是你的对手,阁下的对手另有其人。”
于飞鸿说到这里,轻轻一笑,忽然抬手一挥,把手中那盏昏黄的古灯丢上了半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