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边长辈们皆去了后院。
如兰则在一旁不停怂恿,这时又见顾廷烨满脸嘚瑟的望着自己,明兰心一横,当即脆生生地应道:
“那我便领教二叔的高招了!”
“好!”顾廷烨见明兰答应,生怕她再反悔。
一口应下,便连忙催促身侧满脸无奈的长柏帮忙招呼家里下人收拾场地。
长柏自然是看出顾廷烨的算计,不就是拿自己六妹妹做筏子好把余嫣然引出来嘛。
长柏虽然不乐意,但是想了想顾廷烨答应的王右军手书,只能应了下来。
‘这样也好,六妹妹总是习惯在人前推诿,小时候还行,但是如今年纪大了,可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畏缩人后,今日有顾廷烨帮着激一激,使得她人前露脸,日后嫁了人去也不至于心里没底。’
不一会儿,下人便来禀告投壶的场地已经弄好,长柏当即领着众人往前院去。
一群人当即相拥着往前走。
齐衡本是想吃了饭便和顾廷烨等人一同回去交差,谁曾想顾廷烨竟是挑起了投壶的名头,还把明兰给挑唆着比试起来。
齐衡准备回家的腿当时就迈不动了。
既然明兰都参与进来了,那这个热闹自己可就是非要参与不可了!
这时齐衡心里还对顾廷烨抱着感激——
‘二叔果然待我不错,为了让我和明兰好相见,竟特意弄出这一出戏来!’
齐衡也是不知明兰投壶的手艺,只满心以为顾廷烨是为了帮自己促成姻缘,毕竟平日里顾廷烨就是一直唆使齐衡主动出击,自己这个二叔可以委屈一下,帮他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原来应在了今日!’齐衡此刻心里极度激情澎湃。
齐衡心里已经料想到,等会儿顾廷烨将明兰打败,然后自己作为白马王子挺身而出的场面了!
这样想着,齐衡白皙的脸上不由得升腾起一股潮红。
当即拔腿就要跟上顾廷烨等人。
“等等,公子……”
这时齐衡身后的随从不为悄悄拉住他的衣袖,附身过来低语道:
“郡主让公子您今日早些回家用饭……”
齐衡嘴角微微一抿,指着天色朝不为皱眉道:
“你看如今天色还尚早,你急什么?等我去那投壶作乐一会儿,自然会尽快回家。”
说罢,脚步加快,朝众人的背影赶了过去。
不为稍稍无奈,但见公子雅致如此,他一个下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连忙跟了上去。
“二哥哥,我有些乏了,想先回房内歇息。”先走的众人里,墨兰见齐衡没有跟来,以为齐衡不去投壶要回家了,而墨兰自己素来是不喜欢投壶这种小把戏的,因此当即出言告辞道。
长柏知道墨兰不喜欢投壶,理解的点了点头,开口道:
“初春乍暖还寒,四妹妹既然身体不适,那便自己回屋便是,这里有我照应着。”
“嗯!”
墨兰轻轻颔首,转身便欲离去。
但谁曾想这一扭头。
却是和刚赶上来的齐衡恰巧碰上了面。
齐衡当即面露诧异,但他可不关心墨兰为何突然回返,只急着赶上去凑热闹,因而只朝墨兰简单笑了笑点头,便错身而过,略过她追上人群。
眼见齐衡往前走去,墨兰脸上浅浅露出的笑容,以及整理鬓角刘海的右手不由得一僵。
这时,身边的贴身女使碧桃说道:
“姑娘,我们还要回林栖阁吗?可是小公爷这儿……”
墨兰当即蹙着黛眉横了碧桃一眼,心里暗骂她没眼力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回什么回?”
墨兰回头望了一眼齐衡的身影,轻声道:
“回屋帮我重新打扮一番,弄些茶水再回来。”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盛家前院的空地上。
下人已经摆好了投壶的器具,壶和矢。
青铜色的三口壶放在场地中央,中间一个壶嘴儿直径较小,两侧镶着两只空心的壶耳,口径稍微大一些。
廊下已经放好了一条彩缎,用以划分出投壶者站立的位置。
彩缎两侧置着盛放箭矢的铜匣。
这种箭矢是特制的,相对于弓箭用到的箭矢来说更轻更细。
顾廷烨率先走到彩缎前站立好。
拿起铜匣中的箭矢放在手心掂量了掂量,大致估摸出轻重后,这才看向一侧也已站好的明兰。
见明兰也拿着箭矢放在手里估摸重量,还拈起试了试手感,顾廷烨这才稍稍正视了明兰投壶的实力。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明兰这操作,显然也不是个投壶的弱手。
“明兰,你年纪小,二叔也不欺负伱,你说,投壶是用你们扬州的规矩,还是用汴京的规矩?”顾廷烨开口询问道。
投壶在不同地方的规矩略有差异。
当初在扬州时,顾廷烨便是听说扬州的投壶规矩和汴京不同,这才技痒下场。
扬州和汴京投壶计筹的方法多有不同。
首先便是时间规定。
扬州投壶有时间限制,时间一过,再根据投壶的筹数,以及丢空的箭矢综合计分。
汴京则不一样。
汴京投壶向来都是两人各持有八根箭矢,无时间限制,只根据投中多少筹计数。
而最后论结果,首论全壶。
也就是所投之箭全都中了,那么不管最后双方多少筹,投了全筹的人就算比别人的筹数低,那也算获胜。
只有双方皆是全壶,这才再来计算双方的得筹数目。
筹数的计算方法也不一样。
虽然两地筹数的多寡算法一样,但是具体数目却不一致。
例如扬州的贯耳是四筹,而汴京则是十筹,其他地方也是略有出处。
“在扬州时便用扬州的规矩,如今在汴京,自然是用汴京的规矩。”
明兰把小脸一仰,初春的阳光洒在其白嫩的脸蛋上显得很是娇俏可人,这一幕刚好落在了刚刚赶来的齐衡眼里,心里的雀跃欢喜越发在胸膛里翻腾。
“那谁先?”
“我是长辈理应让着你,你先吧!”顾廷烨瞧了眼明兰身后跟着的余嫣然,立即摆出一脸气魄十足的态势,豪爽地像是要让明兰一箭似的。
明兰螓首微点,当即拧着黛眉,手握箭矢对眼前的三口壶仔细瞄了瞄。
片刻后,箭矢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径直落入壶中。
“有初,第一箭就中了壶口,六妹妹十筹!”长柏将周边家里下人全都屏退,自愿当起了报幕员,见明兰第一箭就投中壶口,当即高兴喊道。
“耶~!好样的六妹妹!”
如兰和余嫣然见了,也是立马围到明兰周围,不断地恭喜祝贺,看上去比自己上场投中了都高兴。
而伴随着三位姑娘的开心雀跃声,场地上却是突然响起了一声箭矢和三口壶碰撞的声音。
“噔~!”
庭院里随即响起了长柏略微低些的声音,没有祝贺,只有低落。
“有初贯耳,顾廷烨第一箭中了壶耳,得二十筹。”
顾廷烨闻言立马扭头看了长柏一眼。
‘什么意思?看兄弟马上要抱得美人归,心里不得意是吧?庆贺的声音这么低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输了呢……’
明兰和余嫣然那正洋溢着灿烂的笑脸呢,这下一回头来,却是发现被顾廷烨赶超了,小脸当即耷拉下来。
如兰重新拧起粉拳,当即激励道:
“没事,六妹妹,顾二叔肯定是蒙的,你再投进一个就行了!”
余嫣然也是在一旁鼓劲道:
“嗯!明兰,加油!”
明兰因为两姐妹的慰勉重燃信心,当即眉头紧锁,鼓着脸蛋重新投壶。
“噔!连中!六妹妹投中壶口,再得五筹!”
长柏高昂的喝彩声再度响起。
顾廷烨浑不在意,只轻轻拿起箭矢瞄了瞄,手中箭矢再度出手。
“噔!连中贯耳,顾廷烨十筹。”
长柏的声音再度低落。
这明显的区别对待让顾廷烨当场侧目以对,结果却是被长柏一瞪眼,狠狠横了过来。
“……”
顾廷烨略微尴尬的摸了摸鼻头。
‘不就是压制了你的六妹妹嘛,凶什么凶!你可别忘了我答应给你的王右军手书啊!’
长柏:如果不是王右军手书,你现在已经被我赶出盛家了。
而此时明兰那边三位姑娘已经凑成了一团,正你一言我一句的互相讨论如何解局。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贯耳能蒙中一次,但是两次就不是运气问题了,显然顾廷烨正是如他口出狂言一般,是个投壶高手。
虽然她们知道明兰投壶也很厉害,但毕竟现在失了先机,已经被顾廷烨超过了十五筹。
就算现在开始选择难度高的投壶,也难以赶超顾廷烨,毕竟顾廷烨显然不差。
最后琢磨了一会儿,三人才商量出对策。
“六妹妹,干脆继续投最简单的壶口!”
“对,明兰!就让那顾廷烨继续投贯耳,只要我们一直中壶口,就算他筹数再高,丢了一箭也是我们赢!”
“嗯嗯!”
“怎么样,商量出结果了吗?”顾廷烨得意洋洋的朝那边笑道,结果却是迎来了三位少女的怒目以对。
不过顾廷烨也不在意。
有情人都是要从有交流开始的,自己因为在汴京里的坏名声一直接触不到余嫣然,现今不管如何,只要让余嫣然对自己有情绪便好。
就算是坏开头,总算是有个开头不是?
这总比窝在家里成年臆想来得快!
到时候等接触的多了,自己再来几次英雄救美,这不立马就能扭转自己在余嫣然心中的形象吗?
恶人从善总是能让人印象深刻的。
而且顾廷烨已经从杨文远这打探清楚了,知道余嫣然家里的妹妹余嫣红对她不好,杨文远还在马球会上帮着解过一次围。
这戏本上的丑角,场地不全都齐全了吗?
顾廷烨已经在心里期待日后金明池的马球会了。
“明兰中壶口,再得五筹!”
这时,长柏的唱名声将顾廷烨唤醒。
面对明兰以及其身后如兰,余嫣然紧张却又希冀的目光,顾廷烨淡淡一笑,再度举起箭矢瞄向贯耳处……
最终。
长柏的声音经历六次起落后,此次的结果新鲜出炉。
“顾廷烨九十筹,胜!”
感觉到在场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自己身上,顾廷煜一脸的云淡风轻。
有实力人的比试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他自然看出了明兰的打算,但他也不打算转为稳妥的投壶口,而是依旧我行我素的全中贯耳。
要的就是这种掌握全场的感觉!
“二叔,要不我们再比一局?”
明兰心里有些不甘,毕竟自己刚才先投,是为了稳妥才投的壶口,不然若是知道顾廷烨要投贯耳,自己也必定跟着投贯耳,也不至于到了后来因为分差太大,只能被迫采取希冀顾廷烨失误的法子。
“哦?”
顾廷烨询问的眼神,以及迟迟未定的表态让明兰脸上染了一层浓浓的红晕,只觉得两颊烧得慌。
‘二叔不会是以为自己耍赖吧?’明兰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随后立马生根发芽。
顾廷烨的久久不语让明兰感觉压力山大,怕大家以为自己输不起,正要说话认输,却是听顾廷烨此刻说道:
“当然要比一局!”
顾廷烨肯定的语气让明兰心中一松,廊下的余嫣然见顾廷烨没有趁机发难,反而是帮着说话,心里悄然松了口气的同时,再一对比刚才顾廷烨嚣张的表现,心里悄然生出了一丝丝的好的观感。
不过这些好观感如同沙漠中的绿植,微小而不足道,若是没有及时的灌溉,很快便会被层层沙砾掩盖。
“刚才是明兰你先投,这下换我先投,两相对比之下,这才显得公平!”
一旁杨文远的脸上似笑非笑。
好一个欲扬先抑!
顾廷烨的这些手段落在杨文远眼里自然是稚嫩,不过看了看在场人的表情,好嘛,杨文远不得不承认顾廷烨这一手确实有效果。
顾廷烨说完话。
此刻重新打扮过的墨兰正好到场,身后还跟着端着茶盘的女使。
“我怕大家渴了,特意回房弄了些茶,不如先歇息歇息,喝口茶吧?”墨兰语气轻柔,浑然看不出刚才离去的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