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陆凝向尚文雪解释过了之后,周维源也研究出了一些端倪。
“这些环应该是代表着不同的世界。”
“这种推论我们早就想到了,有没有别的发现?比如如何安全进行世界穿梭,或者关于这背后的秘密?”陆凝问。
周维源用手指挡住了最外圈的那个环,强行停住了它,与此同时,内侧所有的环忽然开始变向和变速,整体的运转一瞬间就混乱了起来。
“你们觉得这又说明了什么?”
“说明……各个世界之间是互相关联的?”尚文雪说出了那个显而易见的结论,“可我们也早就知道这一点了啊。”
“我希望你们稍微发挥一下空间思维。如果我们将中间那个作为正常的世界的话,周围一共存在着九个世界,可是因为这样的结构,这些世界之间不会产生任何相交,而从正常世界向外部窥视的话,能看到什么?”
“看不到,因为是环。”陆凝明白了周维源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这些世界一直存在于正常的世界周围,但只有一个空间维度对着正常世界,因此无法被观测到?”
“没错,线是既没有体积也没有面积的存在,如果这个环不存在厚度,那么状况就像是你说的那样了,这些世界只有一个维度向正常的世界宏观展开,如果用我比较熟悉的话来说,这些世界在正常世界里不过是一些尚未打开的空间裂隙。”
周维源笑了起来,似乎这个世界终于开始引起他的兴趣了。
“从魔法理论上来说,空间裂隙存在即可开启,而一个世界的存在并不会因为无法观测而无法感知。无论是梅尔甘,索多姆还是哈罗德,恐怕都是正好位于某个交点中偶然感知到别的世界的幸运儿。”
“所以说我们现在就在这些环上?”尚文雪指着那些符文环问。
“可以这么说,不过别真的把这里当成是环了。这些世界能完全覆盖原本正常世界的一切,说明大小肯定差不多。”陆凝说道,“现在这个模型应该是以三维视角所建立的比较能说明情况的模型,可是它的功能肯定不光是这些。”
“是的,你应该想象这外面的世界和我们的正常世界是完全重合的,只是展开到了不同的空间层面上。好了,现在如果我们想要进入另一个世界范围内,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做?”
“呃……找到那个维度,然后将自己的另外两个维度转入另一个世界的里面?”尚文雪的反应也很快。
“没错,恐怕这就是那个人的日志里所说的,消相干、共振、边界……他们正在进行的实验应该是将一小部分空间调谐到与另一个世界相同,以此在小范围内展开另一个世界。”
“然后自然而然就玩脱了。”
陆凝叹了口气,继续调整起了旋钮。虽然世界背后的秘密此刻已经了解了不少,可她觉得还是有什么麻烦的事情自己依然一无所知,就像是第一次升阶的时候那样。
“我提个问题……你们之前经历过这样的任务吗?集散地直接将一个核心机密的地点告诉你让你去调查,而这个地点的危险程度只有这种水平?”
尚文雪摇了摇头“从没有过,以我的经验,但凡集散地给了什么明显的好处,绝对有陷阱等着。”
“我也这么觉得,可是我至今没有找到陷阱在哪里。是这些人的理论就有问题?还是这个模型不精确?抑或是使用这东西会发生什么不可预估的灾难?”陆凝紧皱着眉头,可能性太多了,而每一种都无法完全排除。
她干脆放下按钮,走到靠近窗户的地方,把额头直接贴在冰花上,给自己的大脑来了个物理降温。
此前的经历,许多人的告诫,分析,还有那些友人的行为模式……这些都在她的脑海中,但此刻她并不需要这些。
一个已经过了很久,近乎模糊的记忆中的话重新浮现了出来。
“那里所包含的时空诡计和逻辑错误陷阱远远比一阶那种直白的表现更加致命,而且场景里会开始出现真正的即死行为,包括无道理的即死fg……例如你拿错了杯子喝水,或者进门的时候迈错了脚。”
她打了个寒战,将脑袋从窗户上挪开,在背后发凉的同时,也终于发现自己犯了个什么错误。
面对二阶所存在的各式各样的谜题于困难,她和她的同伴们一直在试图采取合理的方式,或者符合逻辑的判断来进行应对,而至今为止并没出现任何问题。
甚至如今,面对这样一个装置的时候,陆凝依然试图将所有状况完全代入,使其变得合情合理……这本身就是错的。
合理,是因为根本没接触到那些不合理的谜题,有逻辑,说明场景里那些不讲道理的即死还没被触发!这个场景里还有埋藏得更深的獠牙,比切换世界“可能”会死以及各个世界里存在的危险都致命!
“我们……不能耽误时间了!”
陆凝忽然说出这句话,让还在研究那个枢纽装置的周维源和尚文雪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了?我们虽然时间不多,可要是弄明白这个机器的用法,说不定也就能搞清楚偷渡的规律,然后……”
“不要试图去搞清楚那个规律了。”陆凝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集散地故意放给我们的都是必要信息,与其费心去研究,不如用别的更直接的办法去取得结果。”
“商人?”尚文雪问。
“对,我们直接向商人购买有关这个装置的情报。相信我,这东西不过是场景里的一个辅助道具,它或许有用,却根本不是必需的,这是升阶考验——想想你们一阶的升阶。”
尚文雪垂下眼眸,周维源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升阶最大的特点就是“容易退出”。
尽管这个“容易”只是相对的,可集散地对此确实做到了尽心尽力。陆凝当然知道眼前这个装置就是集散地给游客们留出来的“退出方法”,就像是血灾的时候那了解了方法就能很轻易解除的秽血仪式诅咒一样。
来这里的游客是为了退出吗?
如果谁使用了这个装置回到正常的世界,迎来黎明,那这个人大概会抱着自己那可怜的分数和累计超高的灵魂损伤哭出来。
“所以你觉得这个场景还有什么问题?”周维源问。
“不知道。”陆凝干脆地回答。
这个回答可不让周维源满意。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周维源。”陆凝竖起手指,“这个问题是绝对不会让你有什么异议的。”
周维源挑了下眉毛。
“所有人,包括集散地的通知都告诉我们了,升阶考验和普通场景的一个很大的不同便是升阶场景进入后就会出现灵魂损伤。从此前的经历来看,灵魂损伤一定也会反馈在我们身体或精神上,会让我们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现在,这个场景的灵魂损伤在哪?”
她说完这话,便看到周维源的脸色慢慢变了。
一只冰老鼠被踩碎在了地上,飞溅的冰屑中蹦出两枚铜币。
尚文雪俯身将铜币捡起,扔到腰间的小皮包中。在她身后,陆凝正在四下张望,记忆着校园里的地形,而周维源则双手插兜,双目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现在是这个世界的晚上十一点左右,三个人从a1楼出来后,便沿着道路开始熟悉这个大学校园。陆凝最后那个问题算是彻底打消了周维源的疑虑,之后他们给那个装置拍了一堆图片,关掉开关便迅速出来了。
这个冰寒的世界气温很低,却没有下雪。陆凝不得不庆幸自己在进入灯世界之后换了件干衣服,否则暴雨世界那身进入这边分分钟就会冻成冰块。
就和尚文雪之前说的一样,这个世界里大多数都是冰块构成的动物,而那些像是掉落宝物的东西就封在这些冰块身体中。这些动物都非常凶残,尤其是冰老鼠一类的小型生物,总是悍不畏死地发动攻击,然后被打成一地碎屑。
“在这个世界同样应该有人。”
除了熟悉校园环境以外,还有一个重点便是在校园里寻找藏起来的人。任务中多次提及要帮助人逃生,带领非游客逃离,至少从完成任务的角度上,场景内人物是必不可少的。事实上陆凝觉得滕子健、柳杉那几个人的实力和心态其实是最好的选择,奈何如今也没办法再找到他们。
经过一栋宿舍楼的时候,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c10。”陆凝看了一眼宿舍楼旁边的标识牌,这个地方应该是研究生宿舍,从建筑样式到门窗大小都和此前遇到滕子健等人的楼有显著的区别。
当然,让三人停步的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三楼的一扇窗户。
月光皎洁,使夜晚的视野非常顺畅,很容易就能发现三楼的宿舍窗户中有一扇并没有太多冰花凝结,换句话说,那里应该有较高的室温使窗户上的冰花大多融化了。
“有人。”陆凝说出了这句话,随后便和周维源交换了个眼神。
室内没有任何光亮透出,如果是人的话,恐怕没有采用之前看到的温度调节器来进行取暖。里面的人是游客还是场景内人物尚且不明,而是否有敌意也很难说,三个人都悄悄拔出了武器——尚文雪甚至从被皮衣遮挡的后腰拔出了一把棕色涂装的特殊手枪。
这栋楼的楼门没有堵住,在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三个人缓缓往楼上移动,以他们目前的身手进行这种基本的潜入已经是得心应手了。尚文雪速度最快,她的身体轻盈得就像一只猫,甚至能不发出任何声音地跳动和跑动。
而一走到三楼,便能感觉到温度确实稍微高了一点。这里是走廊,如果那个取暖效果甚至逸散了一部分出来,室内肯定已经是足够温暖了,但在这样的世界还能毫无戒心地使用这种大功率取暖设备,里面的情况愈发不好判断。
凭着记忆,陆凝数出了那个窗户对应的寝室。航电大学的研究生宿舍更为豪华,两人一间宿舍,中间还有个小客厅,合计应该是三个窗户一间屋子。
陆凝用匕首刺入门锁,很轻松就将门锁破坏了,随即尚文雪猛一推门,一脚跨入室内,呼吸之间手杖已经抵在了小客厅中坐在一张破椅子上的那个男人喉咙间。
借着窗外的月光,能够清楚看见这个男人的样貌。
他穿着一身早就破破烂烂的棉西装,里面套着件毛衣,看上去显得不伦不类,一条丑陋的棉裤和一双运动鞋,都像是捡来的一样很不合身。男人的脸上已经长出了长长的胡须,根本无法从脸上辨别出他的年纪。直到手掌的尖端冷意传到喉咙上,男人才睁开有些浑浊的眼睛,身体微微动了一下,手臂下方落下了一个方块形状的取暖器。
“哦……人啊。”
在要害被指向的情况下,男人却一点都没有惊慌的神色,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声音,随后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竟是丝毫没把尚文雪的手杖当一回事。
“你是谁?”
陆凝冷声问道。
“一个一样失落在这里的可怜人罢了,和你们没什么区别。”男人指了指手杖,“能不能挪开点?我不怕死,这东西威胁不了我。”
尚文雪挑了下眉毛,抽回手杖支在了地面上,但目光依然锁定在男人身上,她倒是没有被惹怒,但眼神里已经带上了点危险的狂热。
“你好像已经完全适应了一个环境?”
“啊……假如你在什么地方住了两年,无论多么不舒服都会适应的。”
男人爬起来,手伸向旁边,那里放着一个蛇皮袋,男人摸索了两下,居然掏出一个烟盒来,他打开烟盒,里面却已经空无一物。
“有烟吗?酒也可以,这种寒冷的夜晚,有点东西在嘴里,我也能给你们讲讲这个有些漫长的故事。”
他将烟盒随手一丢,将衣服又裹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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