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野好似听到了笑话,轻呵道:“陈爷爷,你的秘书,曝光你的孙子孙女,展示你儿子的账本,很明显,你怠慢了她,她对你不满,这跟我们沈家有什么关系?”
陈石冷笑:“一个订婚宴,区区百来号人,你都特定设置了网络监控,这么谨慎,却拦不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女人,牧野,老头子我是老了,不是傻了!”
他嘴角一撇,威严极了。
“你找我要过蒋青,我没给,你不满决定报复,对吗?”
沈牧野插在裤袋里的手一直没有拿出来,他西装外套敞着,锐利的眼神从金丝边眼镜下射出,看得出他很不高兴,已然不肯保持该有的礼貌。
沈德昌沉声:“牧野,好好回答你陈爷爷的问题!”
于是沈牧野立正,抽出手,作恭敬状。
“陈爷爷,蒋秘书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设计我大嫂,而我。”他顿了顿,“连找您要个人过来问一问情况都做不到,您家门槛高,您的秘书手段更高,我沈牧野自愧不如,拦不住不是很正常?”
他说着踱步,踱到陈石面前。
“说来,倒是我该问一问你们陈家,今天这场订婚宴,到底该怎么收场?”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陈石铁青着脸:“你想怎么收场?”
沈牧野撇了一眼陈晓玉还未回答,陈晓玉就尖叫起来:“爷爷!没人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我们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行吗?”
“十二桌客人,我的老院长就在旁边看着,怎么当做没发生?”薛南燕声量高,骤然发声也很尖锐。
她是真的忧伤:“这事闹的,我没脸见人了。”
陈石的目光扫过礼堂,富丽堂皇的布景下是或嘲笑或打探或冷淡的各色人等,一水的有头有脸有地位,沈家筹备这场订婚宴的诚意,可见一斑,除非沈牧野疯了,不然他就算不满也不该当众搞砸自己的订婚宴,败他沈家的颜面。
陈正忠的事情没完,现在又出乱子,陈石知道,沈家能忍一次两次,不可能再忍第三次,这出闹剧纵然能被压下,陈家也是落在下风了,沈牧野现如今是有十足的理由悔婚。
如果他悔婚……
陈石沉沉呼气,原本铁青的脸转暖。
“哎,我也是着急了。”他垂下肩膀,骤然变成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小蒋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没想到啊实在令人惋惜,牧野,我错怪你了。”
“……”
沈牧野不答,陈石不强求,他越发温和了。
“你跟晓玉有缘分,断了可惜,闹剧既然发生了,与其躲避不如面对,订婚宴继续,别的事我会亲自处理。”
沈牧野依旧不接腔,陈石的话落了地,他面上不显露,心里明白,这是沈牧野在嫌弃他低头低得不够有诚意。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之前,我们谈好的那件事,现在,陈家可以退一步,随牧野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谢时暖一直沉默,默到这里倏地眼皮一掀,那件事莫非是……
送她去贝市吗?
沈德昌显然也听出来了,他没什么情绪地睨着沈牧野,不语。
沈牧野勾动唇角:“陈爷爷,确定让我处理?那正忠的公平怎么办?”
陈爷爷姿态完美。
“我相信,就算没有我,牧野也会给正忠一个公平。”
谢时暖忍不住拿余光偷瞄,陈石让步了,让得可大可小,沈牧野如果够强硬,她就有活路可走。
想到这里,她终于思索出这里面的古怪。
几天前,在总裁办公室的休息室沈牧野说过,他有办法。
该不会……办法就是让蒋秘书大闹订婚仪式吧……
可……图什么呢?图救她?
不可能,她是他主动设计送过去的,真要救不送不就好了,何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让沈家闹这么大一个笑话?
更何况,他喜欢陈晓玉,哪个男人会为了背叛过自己的旧情人把痴心的新欢丢出去当靶子的?
沈牧野挂出一个堪称欣慰的笑。
“陈爷爷信任我,我很感动,只是我的公平未必是您想要的,万一不符合您的要求惹您生气,父亲要教训我的。”沈牧野看向谢时暖,竟是一脸的唏嘘,“还是算了,我还是跟大嫂说再见吧。”
说着,他还假模假样地挥手。
“不行!”一旁的陈晓玉跺脚愤而道,“牧野哥,我替我哥原谅大嫂了,大嫂就留在沈家,哪也不必去了!”
陈太太也赶紧附和:“对对!”
陈总苦着脸,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只能看向父亲,陈石脸上的皱纹抽了一下,很明显是没想到沈牧野居然如此谨慎,根本不上套,非逼他彻底低头。
沈德昌同样没想到,但很快他想明白了,沈牧野应该是在试陈家的底线。
他脸一沉:“你别跟我耍嘴皮子,这事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顿了顿,“我没意见。”
“哦,爸不会教训我?”
沈德昌心不甘情不愿地嗯。
“陈爷爷呢?”
陈石狠狠叹了口气,手一挥:“随你。”
“好,随我。”
沈牧野点点头,抬步走起,他走到谢时暖身前,刻意地打量了她一番,打量得谢时暖手足无措。
“五弟,你有什么话就说……别这么看着我,怪渗人的。”
闻言,五弟抬手弹了一下她的耳坠。
那是条银链碎珠的流苏耳坠,这么一弹,波光粼粼,轻浮又旖旎。
所有人懵了。
如此严肃的时刻,他突然调戏起女人来,这个女人还是他大嫂。
谢时暖冷汗都要滴下来。
“我大嫂胆子小,平常遇到都要绕道走,生怕踩死,能把正忠砸成那个德性是因为受了大罪,陈爷爷,我是这样想。”他慢悠悠地转眸,“正忠回贝市前,来跟我大嫂道个歉。”
“噗!”
沈清湘第一个笑出声,奈何左右都万分凝重,她不得不捂住嘴。
陈总再也忍不住:“这个女人差点把我儿子敲死,你说她都不敢踩?沈牧野,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瞧,陈爷爷,令郎不同意。”
“爸!这小子得寸进尺!”
陈石突然想起两家刚谈起联姻那会儿,蒋青给他的一份关于沈牧野的报告,报告说,金城集团小沈总的做事风格遭人诟病,他贪婪又凶狠,最喜欢得寸进尺。
他当时就觉得这份报告不实在,传奇八卦味太浓烈了,后来见到本人,更觉得他被妖魔化了,明明是一个通情达理有教养的好孩子。
此刻,他终于觉醒,群众的眼光最雪亮,是他被假象蒙蔽了双眼。
但姜终究是老的辣,陈石笑了。
“牧野,年轻人爱开玩笑,我理解。我们陈家可以退一步,但前提是要合乎人情法理,你这样的要求实在太可笑。”他摆手,“我明年才退休,你说一年时间,能不能把你们金城集团赶出贝市,乃至省。”
几度交锋,陈石从来没有一次放出过这样严厉的威胁,正所谓打蛇打七寸,他平时不用,只在最关键时刻打出这张牌,才能最准确地拿捏住沈家的七寸。
届时,效果和威力都会翻倍。
果然,沈德昌拧眉,大概是要说些什么了。
沈牧野却没给他机会,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这么说是没得谈了,那好。”
他解锁,点开一个号码,那边第一时间接通。
“陆组长,久等了,现在,你们可以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