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李澈带着一家人回到了院子中。
安抚妻子和曦曦睡下后。
李澈来到了院子中,老陈喝的酩酊大醉,也早已睡去。
夜风轻轻拂动,一袭青衣,端坐在院落中安静的看书。
虽然夜色朦胧,但是对于目力极强的李青山而言,哪怕在黑暗中也能清晰视物。
“回来了?”
李青山合上书册,淡淡道。
“呼!”
李澈吐出一口浓烈酒气,将体内的酒精排出,眼眸清明,毫无醉意。
如今的他,气血武道已达气脉巅峰,普通的酒很难让他醉倒。
“今日之后,曦曦就算正式入了乾元神宗,明年二月春分时节府城所进行的入宗考核,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李青山笑着说道。
“五日后,老夫便打算离开飞雷城,到时候,飞雷城中没有了老夫的震慑与庇护,兴许会出现变故。”
“所以,你们一家收拾下,到时候与老夫一同离城。”
五日后?
李澈微微一怔,这么急吗?
“我在飞雷城已经留的够久了,而且我既然展示了神宗接引使的身份,就不能再继续呆在飞雷城中。”
“金光府下辖诸多城池,皆有灵童待我去接引。”
李青山手掌轻轻拍打着那册《唐氏机关纪要》,这些天,他一直在研究这书册。
“前辈,不与我们同行去府城?”李澈疑惑问道。
“吕赤会跟你们同行,我得去其他城池,明年二月春分,我会抵达府城,参加入宗考核……到时候见。”
“曦曦天赋好,我肯定是要将她收入门下的,就怕其他眼红的想要抢人,另外……去了府城,朝廷可能也会盯上曦曦,一位极品灵童,还是很有诱惑力。”
“朝廷?”
“对,大景镇庙司,大景朝廷虽然放开了限制,让各大世家豪门培育灵童,但是……抢神宗的天才,大景朝廷可丝毫不会手软。”
李青山冷冷笑了一声。
“挖墙脚这种事,在府城、州城,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许你天大的好处,但等伱入了镇庙司,就会发现,好处有是不假,但是能不能活着有命拿,才是关键。”
“大景镇庙司很强,不弱于任何一座神宗,但是……伤亡率却也是极高,他们伐庙,收罗好处,镇压庙神,都是要用人命去堆出来的。”
“老夫只能给你说这么多,到了府城,决定还是看你们自己。”
李青山看了眼夜色。
“其实老夫五天后离去,是有考量的,有人巴不得老夫早点离去,而也唯有老夫离开,他们才敢真正露出爪牙……”
“飞雷城那么多灵童的消失,与灵婴教有关,而灵婴教……”
李青山看了李澈一眼。
李澈倒是很平静:“与城主有关?”
“城主曹光,便是那灵婴教的教主……你知道,老夫知道,其实不少人都知晓。”
“其实老夫很想一锤子砸死他,但暂时还做不到。”
“老夫神性大多留在山门中,为观庙神神性以聚神相,所以……单靠宗师修为,杀不了曹光,毕竟老夫最强的还是神性。”
李澈心头一惊。
“这曹光……这么强?同样是神基……”
“神基也分强弱,与所修的神基法有关,与自身武道肉身有关,另外,这个曹光……有很大的问题,背后应该与‘尸神教’有很大的关系,那个‘千佛雕宴’,尽皆说明此人的胃口与野心都极大。”
李青山面色沉凝了几分。
李澈闻言,心头不由一沉。
尸神教?又一诡异教派?
“前辈,什么是尸神教?”
“尸神教……乃是席卷大景的一大诡异教,崇尚修炼《三清尸神食性正法》,可食尸之神性,转化为己身神性,极其邪恶,三清级别的神性术自然不会传下来,但是尸神教简化后的《食尸神术》,却是成为尸神教腐蚀不少修士的手段……”
李青山看了李澈一眼,犹豫一下,还是道了些秘辛。
李澈却是眼眸微微一缩,脑子嗡的声响。
这描述……
怎么越听越熟悉?!
《三清尸神食性正法》,可汲吞尸体的神性,转化为己身神性?
这跟他千析手汲吞神性,化作棋圣道果的棋子,有什么区别?
李澈深吸一口气,牙根微微发酸。
“好邪恶。”
李青山倒是不疑李澈的反应,常人第一次听到尸神正法都是这反应:“的确邪恶,毕竟是三清诡异庙出来的神性法……不过听闻修炼难度也极大,很容易迷失意志,沦为不人不鬼的怪物。”
“且吞吃神性,还容易沾染尸气,继而自身会化作行尸走肉……”
“总之,李澈小子,尸神教的术与法……千万不能沾,沾了……修行之路就毁了!”
“当你体味过那种吞噬别人神性就能快速提升修为的快感……”
“再让你沉下心慢慢修炼,怕是会难以做到,心性……就彻底堕落,武道路绝,修行路绝!”
李青山面色极其严肃,说的很是凝重。
他是在指点李澈,也是因为对李澈寄予厚望,希望他的路不要走歪。
修炼了尸神教的“食尸神术”,前中期根本看不出来,唯有到了后期,尸气爆发,意志彻底被侵染,才会暴露,可那时候,也就没救了。
李青山担心李澈走上歧途。
不过,还好……
李青山知道李澈是牛魔,但牛魔……好像只是武道强大而已,神性方面就很一般了。
若是神性方面也突兀暴涨,那李青山才真要思忱下,李澈是不是被尸神教蛊惑,修了食尸神术。
李澈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点头。
可心中却不禁微微波动。
千析手……加棋圣道果,等于《三清尸神食性正法》?
幸好,棋圣道果凝出的神性棋子,炼化起来,毫无副作用,不会影响神智。
但李澈总有种……
魔头竟是我自己的错觉。
……
……
时间如指间沙,转瞬便自指缝间漏走。
三日时间悄然便过。
兴许是因为得知李青山即将离开,这三日飞雷城肉眼可见的热闹起来。
城主府也开始为“千佛雕宴”造势了,邀请了好几队的戏班子入城,在城内大肆的表演。
李澈却是没空看戏,去了一趟黑市,取走购好的三牲五畜之血,离开了飞雷城,回到了竹楼中。
从杨家老登那儿得到的乃是《九曜心愕惊刚神基法》。
可李澈虽然提取了杨家老登的神性,凝成棋子,可要炼化提升至养性如河,却是需要个把月的时间。
故而,心愕惊刚神基是暂时没机会铸就了。
而李澈忿怒弥陀神性,早已养至如河巅峰,故而尝试铸就神基,却未尝不可。
抓起刻刀,将最后一块“灵花柳”灵木抓起,内气自经脉中奔腾,涌入灵花柳之内,有水汽蒸腾而起。
片刻后,灵花柳上似乎有微光闪烁,所有水汽被蒸干,灵木的灵性被彻底激发。
这个过程,还是挺耗费内气的。
难怪用灵木雕刻,唯有木雕大师才能做到,因为大多数木雕大师武道修为都不会太差,数十年的气血打熬下,才有足够强大的内气来蒸干灵木。
坐在木椅子上,李澈脑海中回溯着庙神所传的木雕形图。
下一刻,刻刀飙射而出,李澈五指一攥,刻刀如游蛇,闪烁亮白刀光,在“灵花柳”这块灵木上游走。
簌簌抖落的木屑,横飞在竹楼院子中。
李澈无比的专注,精神高度集中,刻刀撕开灵木组织,勾勒出粗粝的线条,寥寥几根线条,却将整体轮廓给呈现而出。
仙工道果,给李澈提供了高超的手艺,雕刻木雕这等熟稔之事,早已不在话下。
差不多两个时辰,李澈便完成了最后一尊木雕的雕刻与打磨。
“第三尊三眼忿怒真君灵婴像……”
李澈张口吐气如雷,瞬息所有木屑从木雕上狂卷而走,露出了那栩栩如生的木雕像。
三眼、怒目,端坐莲台,衣袂飘扬,绑着辫髻。
另外两尊,同样是怒目,但是动作各有不同。
李澈站起身,舒展筋骨,也在恢复着气血,壮阔己身。
气血搬运,于经脉之中轰鸣奔腾,他浑身气魄雄浑,缓慢的推动着白虎乱风拳,化境拳法在缓慢熬炼体魄。
未曾开启金刚变的他,肌肉线条便已然十分的强大,紧身黑衣下,肌肉充斥着爆炸性的力量,一招一式舒展,搬运的内气从皮膜下鼓起,好似乱窜的小耗子。
缓缓收势,气血沸腾到巅峰,不过体魄的打熬,却已然很难再进步。
“气血武道已经到了气脉巅峰,进无可进……”
李澈吐出一口气,像是飓风般在院落中狂卷。
这也愈发坚实了李澈打算铸就神基的想法。
而且,即将前往府城,府城高手众多,潜在的危险亦会更多,突破到神基后,自身应对危险的底气也会足上些。
“明日,离城前一日,便来此铸神基。”
将所有准备好的东西放置好。
屈指一弹,一枚白色神性棋子跃然落在了竹楼中。
下一刻,五指一攥。
飞雷棋圣回归城中。
……
……
夜深人静。
寒风簌簌。
骤然降低的气温,让天地间飘起了零落的小雪,给大地披上银装,素裹满城。
车轱辘碾碎落在青石上的雪片,扬起一蓬雪粒。
掀开帘布,一脸疲倦的徐佑身着白衣,吐出一口白气,走出了马车。
“好了,车停于此便可,你早点回去,明日我会回家中……”
徐佑吩咐徐记的车夫一句。
“三掌柜,那你也注意休息,这段时间劳累了。”车夫还是很敬重徐佑,关心说了一句后,便扬起马鞭,驱逐马匹拉车离去。
腰间挎剑,白雪点缀乌发的徐佑扫了一眼仿佛陌生了的飞雷城,轻轻摇头。
他在回来的路上,车夫也都跟他说了飞雷城内近期发生的变化。
杨家被牛魔灭门了,连神基老祖都被打死,安家被吓的连夜搬迁出城,司家落寞,徐家成了飞雷城扛把子世家。
恍惚,太恍惚了……
徐佑没想到他不在城内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大事。
另外,神宗接引使来了,曦曦乃是极品灵童,让不少人震惊,而木雕大师李澈,竟是一位二十二岁的灵童,更是震撼全城。
而徐佑从中则是得知了消息,李澈一家将要搬迁往府城,参加明年二月春分时的神宗入宗考核。
“再见便是要分别了么?”
徐佑吐出一口气,伴着漫天飞雪,回到了徐记大院。
没有人迎接,也没有人在意他的回归与否。
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推门而入,厚厚的积雪堆彻,他离开时什么样,现在便是如何模样。
毫无烟火气。
坐在椅子上,抓起茶壶,空空如也。
徐佑怔然的望着,曾经娘亲尚在的时候,他每次从神修院修炼回来,都有热茶喝,热饭吃。
在自己的屋子空坐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他在等父亲来传唤他。
然而,并未等到,好像他的归来,根本无人在意。
徐佑苦涩的笑了笑,他在期待什么?
摇了摇头,站起身,锁门、挎剑离去。
径直出了徐记大院,朝着李澈的院子方向走去。
来到院门前,已然能听到院子中,曦曦玩疯了的尖叫声。
叩指敲响门扉。
李澈在徐佑踏足巷弄的第一时间,就感知到了。
所以,徐佑刚敲响了门扉,门就被打开。
李澈一袭黑色劲装,看着满脸疲态的徐佑笑了笑:“回来了?”
“徐佑叔叔——!”
院子中传来尖叫声,曦曦哒哒哒的狂奔而来,在徐佑面前站定,仰着头,眨巴着眼。
感受着与自家空荡清冷院子完全不同的氛围。
徐佑唇角不禁下意识的扬起了笑容。
“还没吃饭吧?正好,老陈也在,一起喝酒。”
“好啊。”徐佑笑道。
掸去身上的落雪,踏足干净整洁的院子内。
院子屋檐下。
炭炉散发温热,咕噜的烧着沸水。
老陈陈大宝拎着一坛珍藏的美酒,从屋内走出,朝着徐佑招手。
……
……
徐记大院。
徐家老太爷端坐在太师椅上,苍老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病态的潮红,时不时的咳嗽着。
有一股腐朽的味道,从他的身上弥散而出。
底下。
徐南明正恭敬的站着,在他身边,则是低着头的徐鹤唳。
“徐佑回来了?”
徐老太爷轻声问道。
徐南明点了点头:“派遣出去清剿诡异庙的庙神神性逸散而侵染出的邪祟,刚刚回来。”
“那你这做父亲的不去慰问一下?”徐老太爷瞥了他一眼:“好歹是你的儿子。”
徐南明面容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
“本就是一个弃子而已,有什么好慰问,他的结局早就已经注定……”
“就如当初父亲你未曾慰问过大哥一样……”
徐南明语气很平静。
徐鹤唳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什么话都未曾说。
这秘辛……是他第一次听到。
“你大哥……是我对不起他……”
徐老太爷眸光浑浊,微微轻叹。
徐南明摇头:“不,是我对不起大哥,我未能突破神基……辜负的是我,万错在我。”
徐鹤唳在一旁身躯不由抖动了一番。
徐南明扭头看向了徐鹤唳。
“鹤唳,你不要学我,你要对的起你三弟,一定要突破神基……”
“这样,才不会辜负他。”
“懂了吗?”
清晰的话语,回荡在屋子内。
徐鹤唳抬起头,吐出一口浊气。
身躯也不抖了,点了点头。
“父亲,我知道了。”
……
……
翌日。
天际的群山,萦绕着白雾烟带。
细雨朦胧,夹杂片片冬雪。
李澈睡饱之后醒来,径直入了书房,直接攥握棋子锚点,来到了城外的竹楼中。
竹楼幽静,微风裹挟冬雨拂动,摩挲竹叶沙沙作响,似涛浪之声不绝。
经过一夜修整,李澈的精气神俱是调动到了巅峰。
先是顶着朦胧雨雪,在竹楼周围,将设置好的诸多机关暗器重新确定一遍后,方是回到了竹楼之内。
取了一个香炉,点燃了香柱,幽幽烟气歪扭融入空气。
遂又将准备的三牲五畜之血,以内气化开,以白碗装盛摆放好。
李澈取来三尊雕刻好的三眼忿怒真君灵婴像。
分别坐落在三个方位,呈现三角之势。
布置完这一切,李澈便于最中央盘膝坐下。
一坐下而已,李澈便感觉到了极大的不同,天地间的神性,好似沸腾起来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丝丝缕缕的朝着他所在的位置汇聚而来。
“这是……阵法吗?”
李澈心中不禁感到好奇。
有点类似祭祀的仪式阵法,阵法一成,就会牵引神性。
心神一动。
将棋圣道果的天地棋盘扩散而出,随时警惕着周围的情况,一旦有人闯入,能立刻反应过来。
做好这一切,李澈才是徐徐吐出一口气。
盘坐蒲团,脑海中流淌过《三眼忿怒真君神基法》的诸多细节。
下一刻,李澈猛地睁眼。
气血翻涌交织,肉身陡然大筋绷起,肌肉鼓胀,整个人膨胀了一圈。
强横的肉身,迷蒙着血色的雾气。
李澈眸光如电,乌发苍劲飞扬,呈现“忿怒”姿态!
抬起手,竖立点在眉心。
泥丸内景,轰然映照而出!
有奔腾神性如河流般汹涌而出,传来河流之水哗啦碰撞之音!
碗里的三牲五畜之血,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弭,像是被无形存在饮尽似的。
而那摆放在三个方位的灵婴木雕。
竟是纷纷化作了血色!
骤然发出了愤怒至极的冲天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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