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小子没事吧?”
李总管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子是和自己交代遗言的。
“卑职所言,乃唯一诉求,还请厂公恩准。”
李文轩躬身一礼,几乎到地,态度真诚恳切,叫人难以拒绝。
李总管神情复杂,这蠢小子……别的事情上精明得不行,可唯独在这件事情上,蠢笨如猪!
“也罢,咱家不烦告诉你,五品官为国捐躯后,朝廷会下发一次性五千两银子的抚恤金,外加赏赐其家人上等田地百亩,三十年之内免除赋税。”
“此其一也,其二,子孙可以直接恩荫得正八品官……呃,忘记了,你还没儿子呢!”
李总管干笑道。
“若是如此,万不能让镇西将军府那边夺了我的抚恤和赏赐。”李文轩慨然道“卑职便只有这么点诉求,还请厂公……”
又是拱手一拜。
李总管都被李文轩整得伤怀了起来。
“老李,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咱们肯定可以大胜归来的!”唐大公子都有点伤坏了。
这家伙……是真不怕死的啊!
两人认识的时间不算久。
可是,他也清楚李文轩本身也就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
此番为战死后的谋求,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对,别未曾临战,就想着以身殉国。”李总管感慨着摇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动不动就拿死来吓唬上司,哪个上司经得起这样的吓唬?”
李文轩抬起头来,发现厂公的额头上竟然真的有汗水……
“厂公,卑职也是做最坏的打算……倒是不知,崔氏一族……”
“放心,除了崔元海自尽以外,崔山岭、崔山岳判处斩首极刑,崔家直系一共十五人,判处绞刑后斩首;崔家旁系两百二十三口人,主要的男丁九十四人中,有六十七人判处斩首,剩下的人都判处刺字流放岭南。”
“女子呢,则全部都打入教坊司,沦为官妓……”
说到这里,李总管故意使坏道“要不要去品尝一下崔山岭夫人是何种滋味?”
“啊?这……”李文轩摇头“我没这爱好,你要去吗?”
唐大公子两眼放光“我去啊,肯定要……啊呸,唐某当然不是这样的人,老李,你休要说这样的话,来玷污唐某坚贞傲岸的品格!”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不去就不去呗!”
李文轩翻了个白眼,随后看着李总管道“还有一事挺为难的,厂公能借点钱吗?卑职在此前,承诺带着手底下的兄弟们去勾栏听曲,刚出门的时候,给我夫人买了一把琵琶,把钱花光了,卑职……”
李总管嘴角一抽,差点没骂出声来。
不过,碍于这位爷此番出征回来后,就会变成驸马爷——
“多少?”
李总管翻着白眼问道。
“两百两足以!”李文轩立刻道。
李总管颤抖着手,打开身上的钱袋子翻了翻,看着里边只能抠出来几两碎银子后,厂公大人这才想起来,自己所有的钱财,都给这小子修新宅邸花了……
现在的自己,比他还穷!
你他娘的还能拿出一百两银子买个琵琶!
咱家现在早上吃煎饼都不敢加蛋了啊!
娘了个腿……
李总管捏住钱包,扭头看了一眼从边上路过的楼千户,“楼大人?”
楼晚西被李总管这称呼吓了一跳,忙抱拳施礼“卑职参见厂公,不知厂公有何吩咐?”
李总管终究是脸皮功夫到位,轻咳一声后,便坦然率真地说出来了自己的目的
“借点钱?”
此言一出,借钱的李文轩和被借钱的楼千户,都有点傻眼了。
更傻眼的是唐大公子。
东厂的官员……都这么穷的吗?
楼晚西愣了愣,立刻摸出钱袋子,双手奉上。
李总管打开钱袋子看了看,就一张皱巴巴的五十两银子……
“行,下个月发俸禄,咱家还你!”
等着楼千户走后,李总管把钱塞到了不好意思伸手去接的李千户手中,并且好言好语道“等着,有两外两个千户呢,咱就不信邪,咱堂堂东厂衙门司里,还凑不出两百两银子来了呢!”
李文轩嘴角动了动,很想说不借了,大不了赊账就是。
东厂金鹰披风,千户大人的脸面,不至于赊账一两次都不行吧?
可是,李总管那副气势汹汹去借钱的样子,愣是给他把到了嘴边的话,都吓了回去……
须臾时间之后,李总管脸色微沉地走了回来,塞给了李文轩两张皱巴巴的银票,都是面额五十两的。
“呃……我是真没想到,东厂的官儿,都这么清廉。”
走在街道上的时候,唐大公子感慨道。
只是,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朝着边上跟着的关系户看去。
次数多了以后,把关系户都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李文轩是个没见识的,真太子爷站在他面前,他也只当做普通的关系户对待。
可唐大公子那是个真有见识的。
好在,厂公先前给完他钱后,大手一挥说不用还了,然后就把关系户叫了出来,吩咐李文轩北上的时候,也要把这小子带上。
关系户混点资历,本就是寻常的。
李文轩对此没什么好置喙的,等自己以后做了大官,那自己安排一下自己的后人走走关系,别人不也一样不会多嘴说什么?
这叫什么?
这就叫人情世故。
唐大公子就更没什么说的了。
因为,他本身也是关系户……
太子爷跟着一起北上,第一个就是安全不用担心了,第二个便是建功立业这种事情,真就变成洒洒水那么简单的事儿了。
“我还是第一次去勾栏听曲……”李文轩笑着看向了上次玩角色扮演被抓到脸的某关系户“老赵经常去啊?”
赵烈看着唐奇那瞬间变成“太子你原来是这样的太子”的眼神后,只好勉强笑了一声“其实……我也不常去的。”
“我知道,不常去的意思是一天最多去三次。”
“哈哈哈……”
李文轩策马在街上跑了起来。
太子爷看向唐奇那吃惊的目光,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唐奇,事情本不是这样的……”
“臣下晓得,殿下无需多说!”唐奇立刻正色道,然后又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道“殿下放心,此事小臣绝对不会外传,就是和我爹都不说。”
“我……”太子爷想了想,轻叹了一口气,罢了,还是不要说了,有的事情,那真是越描越黑。
“别叫我殿下,从现在起,我是东厂百户赵烈!”
唐奇一副大受启发的样子,忙点头道“殿下所言甚是,一天去三次勾栏的是赵烈,和我殿下有什么关系呢?”
太子爷一时间张大了嘴巴,吞声踟蹰的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不说话,真是一种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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