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的帝都，平均温度在35度以上，时常能蹿升到40度。</br>在这种气温下，帝都那些提溜着鸟笼子，四处遛鸟的大爷们都找地方猫了起来。</br>人受得了，鸟也受不了啊！</br>然而，就在这种气温下，《天下无贼》剧组得众演员们，还得穿着冬装在室内拍戏。</br>华哥和刘若婴两人还算好的，只穿了长袖搭配外套。</br>张涵宇可就苦了，不光内里套着毛衣，外边还得顶着件皮夹克。</br>这些位基本每拍一镜就得补妆，并且需要大量补水。</br>吃了午饭，张远候场等戏。</br>剧组肯定得紧着主角的戏份拍，像他这样的配角就得随时候着，配合主角们的档期。</br>小角色钱少，得天天候着，在片场还会被导演，制片，摄像，甚至主角呼来喝去，完全没有人权，要不怎么大家都想当主角呢。</br>张远和大家混的挺熟，再加上有冯晓刚罩着，倒是没人会呵斥他。</br>找了个阴凉的角落猫起来，搬了张凳子，坐下背台词。</br>在剧组，有很多东西不能乱碰，灯光师的电线，道具师的箱子，化妆师的小包，还有演员的椅子。</br>尤其是香江宝岛那边的演员，特别讲究这个，一人一椅，不能乱坐。</br>华哥和刘若婴两人也有自己的椅子，虽然他俩没啥架子，但张远依旧小心着。</br>他自己倒是不打紧，特意关照了王保强这个愣头青，以防他犯忌讳。</br>其实莫说香江演员，后来不少大陆演员也这样。</br>就刘茜茜来说，拍《仙剑》时，刘晓丽特意跑去魔都，花了3000块，给她买了张大号的进口折叠椅。</br>大红色的纤维布，配上铝合金的骨架，然后……就没了。</br>那可是04年的3000块。</br>剧组其他人都羡慕的很，一方面羡慕椅子，一方面羡慕她有这么一位舍得为闺女花钱的老妈。</br>不过刘家母女倒不像后世那些女星那般，买贵价的东西只是为了炫富太高身家，人家是真用的上。</br>这椅子直到后是拍《梦华录》的时候还在剧组工作呢，少说用了得有十七八年。</br>看来花钱有花钱的道理，能挺这么多年，质量的确够好的。</br>“大哥，我回来了！”这想到这里，坐在塑料凳上的张远抬起头来，望向正在匆匆赶来的王保强。</br>上午拍戏时，张远给了他一些钱，让他去买东西。</br>所以此时，这位左右肩膀各架着一副折叠椅，双手还抱着一个巨大的纸板箱，回到了他身旁。</br>“记得，以后可只能坐自己的椅子，千万别用错了。”张远再次关照道。</br>“知道了。”保强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回道。</br>他心想，还好头回来大剧组就有大哥罩着，自己得少犯多少错，少吃多少亏。</br>收到来自王保强的感谢，身体素质+1！</br>将屁股底下的塑料凳还给剧组，坐上了价值刘茜茜专用椅1/10价格的国产折叠椅，舒服。</br>就这价格，已经让保强犹犹豫豫，咬牙舍不得了。</br>两人排排坐，背台词，讨论人物。</br>不多时，就当他俩聊的正酣，不远处的“无中生有”号火车车箱内，突然传来了一道惊呼！</br>“妈呀，奶茶姐晕倒了！”</br>哗啦啦！</br>剧组顿时就乱了起来。</br>从助理到执行导演，在这一声尖叫后，全都急忙忙的往车厢赶去。</br>“大哥，怎么啦！”保强也从椅子上窜了起来，也想随大流往前跑。</br>却被他一把拽住。</br>“你不好奇嘛，拉着干嘛，我要去看看。”</br>保强还想挣脱，却觉得腰部一酸，身子一软。</br>“哎呦，大哥，你……的戳我干嘛？”</br>他低头便见到张远用手指掐住了他的腰腹，让他浑身使不上劲来。</br>“大哥，你的指力好强！”他这才反应过来。</br>“先不说这个，我拉着你不是不让你去，而是让你带上东西。”</br>“什么东西？”</br>“啧，刚才让你买的，这就忘了。”</br>愣小子这才反应过来，抱起一旁满满当当的纸板箱，随着张远走进了火车车厢。</br>踏上台阶一入内，张远算是明白唐僧师徒在狮驼岭时的感觉了。</br>这就是个蒸笼啊！</br>领着保强挤开人群，走上前去。</br>就见到刘若婴正横躺在座椅上，气息紊乱切微弱。</br>面色发白，嘴唇发紫，双目紧闭。</br>一位医护正在轻手轻脚的解开她的戏服，同时旁边还有五六个助理，全都拿着各种扇子，有塑料的，纸质的，还有蒲扇，全都玩命扇呼着。</br>“大哥，你猜的真准！”保强凑过脑袋后，看了眼，随后用充满崇拜的眼神看向张远。</br>首先，刘若婴这症状，都不用医生，换个农村老太太来看，都知道是中暑了。</br>莫说是她，就连一旁的刘德桦都气喘如牛，头冒虚汗。</br>太热了！</br>刘若婴到底是女的，本身身体素质弱一些，所以先扛不住了。</br>至于保强说张远“准”，具体准在哪里呢？</br>“来，让一下。”张远说着，一扒拉医护的肩膀。</br>对方一抬头，便见他递过一只装着黑褐色液体的小玻璃瓶。</br>瓶子上写着“藿香正气水”这几个大字。</br>这便是保强一直抱着的那只大纸箱中装着的东西。</br>上午他拍戏时就发现这天气不对，车厢内的环境更不对。</br>估摸着经过午时顶头烈日的暴晒，下午的拍摄环境必定更为严酷。</br>于是，他便吩咐保强去买了一整箱藿香正气水。</br>“行……”医护接过后，直接掰开瓶盖，轻轻托起刘若婴的脑袋，给她灌了下去。</br>不出五分钟，眼见这她的瘦脸上血色缓和了不少。</br>她本人也觉得刚才那种晕眩，恶心的感觉好了有六七成。</br>收到来自刘若婴的感谢，演技+1，唱功+1！</br>“姐，好点没。”</br>“还行，多亏了你，比刚才好多了。”刘若婴捂着胸口，呼吸依旧没有完全恢复。</br>“来，大家都热够呛吧。”张远朝着保强一挥手：“你去把这一箱给大家都分分。”</br>在他的指挥下，王保强开始给所有剧组成员分发藿香正气水。</br>不一会儿，稀溜溜的“嘬”声便响成了一片，犹如一曲怪异的交响乐。</br>当然，张远也借此好好收割了一波属性，杂七杂八的薅了不少。</br>冯导与华哥，葛忧，张黎几人聚在一块，都吸溜着。</br>张黎这位摄像师喝完一瓶不够，又开了瓶。</br>“这可是救了命了！”张大摄像喝完后叹了口气。</br>说热，其实他比演员都热，那堆大机器和补光灯都在他身旁，给这大叔热够呛。</br>“小刚，这小子够机灵的，及时雨啊，这都能提前想到。”</br>“心思够细的。”</br>“要不他出道两三年，就能混上好几部电视剧的主角，还能拍电影？”冯晓刚也瞟了眼一旁的张远。</br>“上午拍戏的时候挺疯的，我还以为他是那种戏疯子怪人呢。”</br>“没想到一离开镜头，放下演员包袱，他倒有点大家长的意思，还知道照顾别人。”</br>冯导听他这么说，又看向正在只会王保强跑前跑后的他，再想到张远年纪轻轻，竟然敢自己组建经纪公司，便也对张黎的话深感认同。</br>“他想干的恐怕不只是演员那么简单……”</br>“保强，你过来。”待到把一整箱藿香正气水都散完，他把保强喊道身旁。</br>“知道刚才为啥让人去发东西，而不是我自己去吗？”</br>保强挠了挠头，回到：“你懒？”</br>张远：……</br>要不是看在你有表演天赋的份上，我早弄死你了！</br>“我让你去干这活，是为了让你和剧组的人混个脸熟！”张远拍了拍他的脑袋。</br>“现在人家都见过你了，都记得你了，难保之后这点小人情会不会救你一命。”</br>保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br>他想着，若是自己的话，肯定不会那么做。</br>因为舍不得这些钱。</br>但很多演员，尤其是老一辈的演员都会这么干，三天两头给剧组人员加个餐，甚至连群演都有份。</br>华哥，达叔这帮港岛老一代有不少都会这么做。</br>这么做既有照顾同行后辈，为新人“撑伞”的情感，也有为自己积德增福的意思。</br>“我刚出道时还成天给人送水呢。”张远想起了几年前在《征服》剧组时的那些往事。</br>“真嘞？”</br>“那当然，机灵点，眼里要有活。”张远点了点他的脑门。</br>……</br>第二日，剧组搬来了好几台立式空调，草草的堆放在车厢的角落位置。</br>因为昨天这事，冯导算是明白了，这天气空调不是用来享受的，是用来救命的。</br>开机前会把空调打开，开机后再关上，尽量有点凉气。</br>演员是一方面，昨天张黎也和他抱怨了，再这么热，机器都得趴窝。</br>剧组还有样学样的，批发了十多箱藿香正气水，堆放在一旁，随取随用。</br>“来，各部门准备好……A！”</br>此刻，一间两三百平，提前搭建好的候车室内。</br>葛大爷化着老年妆，稳稳的坐在长椅上。</br>一旁的李氷氷留着黄褐色的披肩长发，额头处是那年头很流行的“一刀切”。</br>尤勇与张远二人则坐在葛忧扮演的黎叔对面。</br>这场戏，按照顺序来说，其实应该是黎叔团队在片中的首次登场。</br>“我给你的帽子你咋不带捏？”尤勇老师带着顶“小红帽”，手拿着白幡似得小旗子。</br>若是把帽子换成白色的，按照帝都这边的习惯，保证让人当成帮父亲出殡的孝子。</br>当然，他扮演的当然不是孝子，而是伪装成旅行团的盗窃团伙。</br>尤勇老师的老家是陕西西安临潼区，冯导这人爱接地气，便让他直接用老家方言塑造人物。</br>所以他一开口，就有股《武林外传》中佟湘玉的味道。</br>“我没有你带好看。”被说教了一番的李冰冰瞥了眼后，嬉笑着，不屑的回道。</br>冯导到底是冯导，几人的头一场戏，两句台词，便交代出了人物间的相对关系和矛盾，手法及其老练。</br>“顺便和你们几人也说一声。”</br>“上车以后，没有我的批准，谁也不要接近黎叔。”</br>尤勇老师说着，用小旗子指向李氷氷。</br>“说一下你哦，没事没要老跑黎叔房间。”</br>“卡！”</br>尤勇老师台词才说道一半，便被冯导给喊了停。</br>“勇子，我给你的录像带你看没看啊？”</br>冯导和董勇很熟，所以说话很直接。</br>他说的录像带，是在开拍前，特意寄给每位主演的教材。</br>里边有公安人员介绍的偷盗手法，以及一些魔术小技巧，小花样。</br>本意是让大家提前熟悉角色，但张远有草上飞提供的属性和教学，觉得那玩意太低级，瞄了眼就扔到一旁了。</br>“看了。”</br>“那练了吗？”冯导又问道。</br>尤勇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练了。”</br>为啥这么问呢？</br>因为这场戏，按照设定，不光得体现人物关系，还得体现人物能力。</br>尤勇老师饰演的胖子，是黎叔盗窃团伙中的二把手。</br>所以为了体现他的实力，武指江道海给他设计了一只手拿着小旗子，另一只手还得同时翻硬币玩……就是用手指翻转，让硬币从小指滚到食指，再从食指滚到小指的这种小把戏，显示作为盗贼头目的他，手指灵活，侧面显示他的实力。</br>可尤勇老师长得五大三粗，那手指头根根赛胡萝卜。</br>你让他掰苞米算是找对人了，玩硬币……多少有点强人所难。</br>“再来一次！”</br>又让尤勇老师练了会儿，再次开拍。</br>可反复六七回后，冯导始终对这个镜头细节非常不满。</br>“嘶……”</br>纸面安排永远不可能尽善尽美，现场状况频出才是常态。</br>冯导正想着，要不这场戏缓缓，或者先借位拍其他镜头，这个过几天再补？</br>“冯导。”</br>就在此时，张远走上前去，撇了眼还在纠结练习，平均每十秒掉一次硬币的尤勇老师。</br>“怎么了？”</br>“要不我来？”</br>“什么你来？”</br>张远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硬币。</br>用拇指一弹！</br>只听到“苍浪浪”一声脆响。</br>硬币应声飞向半空，足足腾空有半米多。</br>啪嗒！</br>冯导的视线随着硬币抬起，又随着下落回到张远手边。</br>只见他用手稳稳接住硬币。</br>“他用的是手背，而不是手心！”冯导那对眯缝眼瞪的老大。</br>张远就像两年前世界杯上的小罗停球一般，稳稳的将硬币停在手背上。</br>随后另一只手掌朝着这只手背轻轻一拍，横躺着的硬币好似青春期男孩见到漂亮女老师一般，一个咕噜便直立了起来。</br>一歪手背，硬币滚落到指缝间。</br>张远的手指如温和的潮汐般来回轻动。</br>而立于其上的硬币则像海面上的小船，随波涛柔和飘荡。</br>就他这动作，不似在玩硬币，倒像在丝滑的弹奏着某首清新的乐曲。</br>“哎呦喂！”冯导惊呼一声。</br>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效果吗！</br>冯导看了眼笨拙无比的尤勇，再回头看向张远的右手。</br>天差地别！</br>“要不，就换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