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往前走，典韦，萧项，包括张辽，随在侧后方稍许。</br>其他亲卫散开，担任警戒。</br>虞妃乘坐的马车，也跟着慢悠悠的随行。</br>“董卓的援兵，昨日被皇甫将军统兵阻击，你可知道？”曹操问。</br>张辽答：“上午太后宣布，众臣皆知。我和甄家几人碰上，刚才还在说此事。”</br>曹操：“若你有机会领兵，会如何阻击董卓？”</br>张辽这人信奉强权就是公理。</br>这和他少时的经历有关，他渴望拥有强大的力量。</br>曹操跟他说话，从其最感兴趣的用兵，掌控强大武力上切入。</br>且不动声色的把张辽拉到了和董卓对立的层面，来考虑问题。</br>张辽随着曹操的思路，考虑道：“若我领兵，会针对凉州人善骑纵，又急着赶到洛阳的心态，来选择地点阻击。最好能在他们的疾行中，突然杀出，以锋矢阵双线合击，打其薄弱处。”</br>“然后来回撕扯裂阵，溃其全军。”</br>这是名将的思维碰撞。</br>曹操之前看行军图，隔空做出判断，就如同皇甫嵩在现场指挥一样。</br>此刻的张辽，意思大抵相同。</br>他说打击凉州军薄弱处，指的是对方拉开兵马赶路，队形会不可避免的往横向扩散，而纵向薄弱，就有了出兵打穿透的机会。</br>张辽的用兵，对敌，对我都更残酷。</br>但打突袭阻击战，用兵冲击侧翼，出手抢占先机的方式，和曹操，皇甫嵩的见解基本一致。</br>曹操又问：“若董卓多路援军来洛阳，而我兵马不多，当如何？”</br>“不能正面溃敌，更要打埋伏。凉州兵马，来我中原之地，先失地利。”</br>张辽侃侃而谈：“他们远道行军，若是我，就在扶风郡，蛰伏以待。”</br>曹操停下脚步，拾起一颗小石子，在地面随手勾画了几笔，传神的表达出张辽所说扶风郡的地理。</br>画完把石子递给张辽。</br>张辽也跟着蹲下，用石子画出自己的意图：</br>“董卓在凉州再有影响力，愿意随他千里迢迢，出兵杀到洛阳的人马，现阶段也不会太多。”</br>“最多分成三路，我判断，其中两路会走扶风郡，另一路可能更隐晦。”</br>曹操道：“你是想说，董卓的最后一路兵马，会从凉州北进。而后从北线入并州，转而南下，直奔洛阳？”</br>张辽目光一亮：“上军是知兵之人，判断精准。辽之拙见，与上军相同。”</br>凉州就是河西走廊那片，也就是武威郡。</br>汉武帝时才打下来，设郡。</br>从其所在位置往北，要经过羌、氐等族的区域。</br>在别人看来，穿过游牧部族领地行军，困难重重。</br>但董卓的人可以。</br>他和一些羌、氐部族首领交好，借道而行，隐秘且能长驱直入，非常难防。</br>曹操和皇甫嵩书信往来，便指出董卓若有三路援兵，当有两路沿河西走廊，往东南方向的洛阳来。</br>还有一路，有可能从北线，穿羌氐部族区。</br>最终进入并州，转而南下。</br>当然，董卓的兵马能保持隐晦，长途奔袭，和各地的乱象有关。</br>王朝末年，地方州郡已出现隐然割据的迹象，叛乱不断，一年当中有时会出现多起叛军。</br>中央的权力，衰弱到极致。</br>很多边疆大吏，都有观望的心思。</br>各地防线，本身就烂成筛子了。</br>不然董卓的援军再厉害，也别想隐匿靠近洛阳。</br>曹操和张辽的交谈，充分展现出两人在军事上的天赋，认知，聊得十分投契。</br>两人在地上写写画画，整个侍卫队伍，车驾都随之停下等候。</br>张辽尽舒所长，曹操偶尔从旁点拨，却能直击要害。</br>张辽越谈，心里越是如潮汐般起伏悸动。</br>这位西园军上军校尉，比他预料的要厉害的多得多。</br>张辽在军事，用兵上的天赋，鲜少服人，包括丁原，吕布。</br>但他和曹操交谈，却是被其博学善辩，随口引用诸多兵家战法，旁征博引的见解所吸引。</br>两人在地面，你来我往的用石子描画，阐述观点。</br>这在兵家被称作庙算，以推演来研判敌我形势。</br>张辽聊了一会，有种越说越上瘾的感觉。</br>“好了，以后有机会再谈，今日就到这。”</br>曹操看出张辽还在兴头上，但正好戛然而止。</br>往地里下种子，要种的恰到好处，才容易发芽。种的深了浅了，都不合适。</br>张辽感觉没聊透，可主动权在曹操手里，他认为正好。</br>“洛阳城内，局势多变。文远你若遇疑难不决之事，可来找我，我会倾力相助。”</br>曹操话罢便转身登车。</br>车驾呼啸，转眼就走的远了。</br>张辽执礼相送，思索着刚才的交谈，只觉回味无穷。</br>“文远，刚才看你和曹上军，谈的热切，伱们说什么了，如此相投。”</br>稍远处，甄御为首的一众人，始终没走，靠了过来。</br>他们找张辽是有其他事。</br>“我和曹上军，代入皇甫将军和董卓两方，预判彼此的行进路线，及如何用兵。”张辽坦然道。</br>甄御：“皇甫将军确是厉害，若非他出手，董卓援军来到洛阳，后果不堪设想。</br>我与朝中多人谈论，连崔太尉也说，除非是皇甫将军，否则想判断董卓援军的路线，难度太大了。”</br>张辽：“从凉州到洛阳，能走的路径很多，但要在兵事上做预判，也没你们说的那么难！”</br>“曹上军和我…算了，说了你们也不通兵事。”</br>张辽和曹操谈过，觉得和甄家众人再聊，味同嚼蜡，施了一礼，告辞离去。</br>这边张辽走了，甄御一行也回到家里。</br>甄御问自家妹妹：“甄馨，你已看过张辽，觉得如何？”</br>甄家在朝为官，人脉宽广，素来很善于‘投资’。</br>甄家世代研习的族学，是《麟经》，也是春秋的别称。</br>春秋的内容是以史为鉴，善于寓褒贬于记事的“春秋笔法”，用来看人，鉴物最准。</br>甄家学春秋，善于观人。</br>他们家的春秋古卷，经过多代温养，能看出一些人的气运。</br>不能全中，但十有七八。</br>所以甄家女子普遍嫁的好。</br>甄御就看出张辽兵家气运雄浑，若能婚配，将来必显贵。</br>这个年代的女子，寡妇再嫁，不是廉耻之事。</br>甄御动了给妹妹说亲的念想。</br>甄馨微微摇头，拒绝道：“张辽不是我的良配，我对他不中意，他比我还小呢。”</br>甄御笑道：“你不喜欢就不喜欢，说什么大小。”</br>甄烟在一旁问：“大兄掌握着家里的麟经简卷，可曾看出曹操气运如何？”</br>甄御皱了下眉：“说来古怪，那曹操我见过不止一次，想观其气数运势，没有一回成功。”</br>“但我看他手段不俗，显然也是个能成事的。</br>若小妹愿嫁曹操，为兄也可去帮你奔走。”</br>甄馨吃了一惊：“我绝不嫁那曹操。他们家是宦臣之后，我岂能嫁入曹家。”</br>甄烟大抵能猜到甄馨的心思：“你喜欢吕奉先？”</br>甄馨脸色润红：“吕布世之英雄，骁勇善战。依我看，当世无人能及，若是他…我自然愿意。做妾室也无妨，我有把握凭我甄家的人脉，日后让吕布对我最为倚重。”</br>甄御颔首道：“吕布出身的门第不高，但武运冲霄，是個不错的人选。”</br>……</br>曹府。</br>虞妃出去走了一趟，回到府内，心情舒畅，袅袅婷婷的回到内宅。</br>曹操则再次来到书房理事。</br>晚上，俩人登榻，虞倾有些羞涩的依在曹操身畔，脸上娇艳欲滴。</br>这时，曹操突然侧耳倾听。</br>虞倾也脸色一白，听到了动静。</br>城内蓦然起了一阵喊杀声。</br>曹府就在皇宫东南，距离不远，声音是从皇宫传来的。</br>曹操瞅瞅虞倾，“不是什么大事，董卓的人在冲击宫禁，是对皇甫嵩打他援军的回击。但只是佯攻，他还没有拼命的心思。”</br>“我有事情想说。”</br>虞倾仰着脸：“我想做你的正妻，不想当妾。”</br>“如果你担心我的身份，我已想好了解决的方法。”</br>这女人的思维跳跃，让曹操都怔了怔。</br>虞倾翻身坐起，抱出一个小箱子，取出多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