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街道上,传来了清脆的马蹄声。
百姓们躲在家里,瑟瑟发抖。
高大的吏骑着老马,眼神阴冷,杀气腾腾,胯下马的腰部挂着血淋淋的人头,头颅瞪圆了双眼,死不瞑目。
似是很可怖,却又不令人意外。
刘桃子继续巡视。
姚雄欲言又止。
他很想要问问桃子哥为什么直接动手杀人,甚至是用栽赃这样的手段。
可再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大齐向来如此,栽赃陷害,杀良冒功,挂着人头去巡视,那都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桃子哥做同样的事情,怎么就有些怪呢??
那一大一小两人哆嗦着解了狗绳,他们的手抖动的很是厉害,尝试了几次,才将绳索解开。
随后,他们赶忙逃离了此处。
他们的速度很快,不敢回头,也不敢休息。
如此一路冲到了自己的家,那是县中的一处里,里门敞开着,寂静无人。
父子俩冲进了自家院落,赶忙关上了门,绑好了狗,躲进了屋里,顿时瘫坐在地上,相拥而泣。
两人都吓坏了。
父子俩哭了许久,方才停下来。
“今日当真是侥幸,往后可再也去不得外头了。”
“那人被当街杀死,他的亲友岂肯罢休呢?”
年长者一脸的愁容,他们这般贫苦百姓,哪里能承受的住来自富裕人家的报复?
“阿爷,那位山魈公不是说可以找他庇护吗?”
“山魈公??”
娃娃抬起头来,很是认真的说道“阿爷!爷爷生前给我说过嘞,有个怪物叫山魈,身材庞大,力大无穷,生死虎豹,会伪装,能吃人!我看那杀人的吏,比阿爷还高出几个头,他肯定是山魈伪装的!”
年长者苦笑了起来,揉了揉他的头。
官吏哪有什么好的呢?想来也只是狗咬狗,他们彼此看不惯而已。
他似是下定了什么主意。
“小行,你想不想你的舅父啊?”
等到了晚上,桃子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县衙里。
甲士看到刘桃子马鞍上挂着的头颅,那是一点都不惊讶,一脸平静的放行。
看门的许吏笑呵呵的看着他们,开口说道“刘公啊,巡视城内外的事情,让骑吏领着散吏或县兵去就是了。”
“哪有游徼亲自去巡视的?岂不是丢了份?”
桃子没有理会他,只是将头颅丢给了一旁的田子礼,“拿去告知录事史。”
随即,他与其他人走向了北院。
田子礼带着头颅前往拜见录事史。
土难看着被放在面前的头颅,平静的看向了田子礼。
“杀贼啊你知道规矩吧?”
田子礼笑呵呵的往他的衣袖里塞了些什么。
土难掂掂分量,随即点着头,“既是抓捕贼寇有功,且将实情告知”
土难记录下了游徼这次的功劳,让田子礼留下头颅,让他离开。
等到田子礼离开之后,土难的脸色方才变得阴冷。
游徼这个位置,本该是自己的。
三人坐在院落里吃着饭,寇流小心翼翼的说道“兄长就这么把人给杀了,是不是有些不妥?若是被人知道了”
刘桃子吃着肉,“知道了如何?”
“不会责罚你吗?”
“这县里想要取代兄长的人可不少我刚来的时候,那个土难便让我盯着众人,说什么往后作证。”
“我看他就没按什么好心。”
桃子缓缓说道“杀良冒功,在这里不算是罪行。”
“话是这么说,可我们岂能与他们一样呢?”
“他们能做得,我们也能做得。”
寇流沮丧得低下了头,喃喃道“算了,反正是个恶人。”
姚雄吞下了肉,抬头问道“兄长,往后每日我们都要这般巡视吗?”
“除非是有人来报官,或有别的事情,否则便是日日如此。”
“那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报官呢?这么巡视,别说是马了,便是我都吃不消了”
田子礼大步从门外走进来,正好听到姚雄的话,“报官?怎么会有人来报官呢?”
他坐在了姚雄的身边,看向了桃子,“兄长,已经告知土难了,他记下了。”
“好。”
姚雄赶忙问道“为何无人报官?”
“倘若是你,你出了什么事,你敢来县衙报官吗?”
姚雄沉吟了片刻,“不敢!”
“就是这个道理。”
冷风徐徐,可阻挡不住那烈日,散吏们便坐在阴凉处,吃着东西,聊着天。
新来的散吏们对当下的差事格外的满意。
“在来之前,还曾听闻诸多谣言,说是不能为吏。”
“如今看来,传闻只是传闻啊,虽然苦了些,却没什么不好的。”
新人笑呵呵的说着,坐在他身边的几个老吏却变得有些不自然,想要说些什么,到最后也只是摇摇头。
散吏院的氛围相当的不错,众人友好相处,彼此配合,老人提携新人。
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友善。
就在此刻,一行人忽然来到了此处,为首者身后跟着几个职吏,几个甲士,有**个人,浩浩荡荡。
诸散吏赶忙起身行礼。
路去病笑着朝他们点点头,示意他们坐下来,自己却径直走向了最里头的屋。
赵吏赶忙起身为他带路。
路去病走进了屋,张吏就躺在床榻上,此刻的他,情况比从前又好了不少,已经能将头抬起头来了。
路去病笑着坐在了他的身边,“张公,可是好了些?”
这些时日里,路去病已经来看望了两次。
这或许也是县衙里的职吏们对散吏也开始变得友善的原因。
张吏的脸上满是感动。
“路公老夫何德何能啊。”
“勿要这般言语,我给你送了些药来,这都是高县公所赐下的。”
张吏老泪纵横。
“老丈要尽快好起来啊,县衙里还缺个吏曹史呢,等你好起来了,便由你来出任。”
“老夫”
张吏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跟着路去病一同进来的那些人,此刻也是感动的落泪,便是没有眼泪,也得揉眼睛。
张吏此刻想起了什么,他顿了顿,“路公,我有些话,想要单独与您说。”
路去病大手一挥,众人便离开了。
等到众人离去,张吏这才开口说道“路公啊,县中诸吏,您是不是都已经任命了?”
“是啊,就留了个吏曹史,不过那是留给你的。”
“不好,这不妥啊。”
路去病有些惊愕,“为何不妥啊?县中职吏空缺严重,诸事都无法操办,不委任这些人,要如何办事呢?”
张吏说道“路公啊,这些话我本来不该说,只是您对我恩重如山,不敢不说。”
“县中的丞与尉,向来是士人跟功将算了,我直说吧,向来是由士人跟贵人来担任的。”
“老夫在县里多年,就不曾见过和睦相处的丞和尉。”
“当下新尉还不曾前来,您却已经将职吏都安排妥当不留下任何位置,如此一来,新尉就会认为您是要架空他,他会想办法将权力再夺回来。”
路去病皱着眉头,“自古以来,丞管民政,尉管兵事,我跟他有什么好争夺的?”
“话是如此,可无论是丞,还是尉,都可以插手县中事,而职吏是谁的人,那这个方面的事情就归谁管”
路去病坐在张吏的身边,听着这些话,脸色不断的变幻。
他的眉头紧皱,又缓缓的舒展开。
“好的,我知道了,多谢老丈。”
“不过,我从未有过争权夺利的想法,所做的事情,都只是恪守本职而已。”
“再说了,城内有高公坐镇,便是贵人,也该有所收敛才是。”
张吏点点头,“但愿如此。”
“不过,您还是要多些心思,既是您所安排的人,就要让他们谨慎行事,哪怕事不成,也不要留下什么把柄否则便被人所用,用来对付您。”
路去病又嘱咐了几句,方才离开了此处。
那赵姓小吏将他送走,又回到了张吏的身边,准备帮他喂药。
他忍不住说道“常常听人说起古代的贤臣,却从未见过,如今看到路公方才知道古代的贤臣是什么样的!”
“他这般好的人,只是太过良善,怕为小人所欺啊。”
张吏笑了笑,“路公君子,而他身后那位刘公,可不是好说话的况且还有我们这些人,倘若有小人为难他,大不了我们以命换命,反正我们的命不值钱”
正在喂药的小吏浑身一颤,忽又点点头,“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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