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侯留步,陛下谁也不见。”
霍去病有些好笑。
“那刚刚江充?”
金日磾板着脸。
“陛下说了,谁也不见。”
霍去病哦了一声,转身离开。
转身的一刹那,霍去病袍子里掉出一样东西。
看起来应该是一份奏章。
奏章掉出来的声音其实挺大的,但很奇怪的是,霍去病却好像没有听到,自顾自地往前走。
眼看霍去病就要走到台阶面前,金日磾突然开口道:
“冠军侯,你的奏章掉了。”
霍去病哦了一声,面不改色地走了回来。
“扔了好了。”
说着,霍去病当真就在金日磾的面前,把这份奏章扔了出去。
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霍去病扔的方向并不是外面。
相反,他将奏章扔进了寝殿之中。
然后,霍去病就转身走了。
金日磾目送霍去病离开,也转身进入寝殿。
地上的那份奏章不见了。
金日磾抬头,汉武帝手中多了一份奏章。
汉武帝看完这份奏章后,将其放在烛火面前,烧成灰烬。
金日磾什么也没说,转身退出了大殿。
时间一晃,已经是刘据请罪的第三天。
江充又来过一次,但金日磾并不知道江充具体究竟和陛下说了什么。
只能看出,江充走的时候,脚步越发的轻快了。
而台阶之下的刘据,明显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刘据当然是睡过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跪着三天还不睡着。
汉武帝睡着的时候,刘据也跪在蒲团上睡着了。
当汉武帝醒来,刘据已经清醒地继续下跪了。
金日磾亲眼看着霍去病一次次来给刘据送饭送水,换尿盆,叫醒,但什么都没说。
他只和三天里没有出过大殿的汉武帝说:
“太子殿下还在外面。”
今天,应该有些变化了吧?
金日磾心中暗想。
三,对华夏来说是一个非常神奇的数字。
事不过三。
第三天,总该发生一些事情了。
也不对。
太阳都落山了,第三天很快就要过去了。
一个人站在了金日磾的面前。
“如果我是刺,你已经死了。”
金日磾猛然一惊,看着面前的卫青。
“大、大将军,陛下说了,任何人不得入内。”
三天的连续守卫,对金日磾来说同样也是巨大的消耗。
所以就有了刚刚的走神。
卫青笑了笑,温和地开口:
“我并非为了国事而来,我来见我的舅子,看看能不能在我侄子的事情上和舅子聊两句。”
“继续站岗,或者今天我用一用家法。”
金日磾陷入了空前的挣扎中。
这三天里,他拦住了李夫人,也拦住了每天都前来的皇后卫子夫。
但卫青,他想拦,又不敢拦。
娘家舅,是有资格参与到父子的家务事中的。
这是华夏的传统!
卫青已经往里走。
金日磾咬牙,迈出一步。
“平阳侯,陛下说……”
卫青一拳打在了金日磾的脸上。
金日磾应声而倒,一动不动。
卫青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迈步走入了寝殿中。
汉武帝依旧还是坐在椅子上。
椅子的面前是一张桌子。
桌子上原本有很多奏章,但现在都被横七竖八地丢在地上。
只剩下一壶酒,两个酒杯。
寝殿中有一十八个灯烛,但现在只点燃了两个。
昏暗的寝殿中,两个酒杯散发着莹莹的光芒。
“坐吧,娘家舅。”
听着汉武帝平静的语气,卫青微微一笑,行了一礼,然后在汉武帝面前坐下。
“喝。”
汉武帝举起酒杯,自顾自地一饮而尽。
卫青也拿起酒杯,但并未立刻喝下,而是看了一眼杯中美酒。
莹莹光芒照耀下,杯壁中是猩红的液体。
“葡萄酒,夜光杯。”
“西域的确有其不同于中原的动人之处。”
感慨了一句,卫青也将酒一饮而尽,随后拿起酒壶,把两个酒杯都斟满。
“继续。”
两人连续喝了三杯。
汉武帝抬起头,看着卫青。
“给我一个理由。”
卫青道:
“据儿的坚持,颇似其父。”
汉武帝冷笑道:
“坚持反对我的一切,我的毕生事业?”
卫青道:
“千古大帝的事业,不是任何一个继承人能否定的。”
汉武帝冷冷道:
“但也没有任何一个父亲,能在得知自己儿子全盘否定自己之后还能开心得起来。”
卫青道:
“儿子年轻,年轻人总会犯错。”
“父亲年轻的时候也会犯错。”
汉武帝依旧冷淡:
“我最大的错误,就是让这个逆子当了太子。”
卫青摇头:
“不,据儿一定会是太子,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陛下,您是千古大帝,胸襟常人难以企及。”
“臣觉得,您该给太子殿下一个机会。”
汉武帝抬高了语气。
“朕给了他很多机会!”
卫青道:
“那就再给他一次。”
汉武帝冷笑道:
“凭什么?就凭你卫青大将军的一番话?”
卫青笑了笑,也从袖子中拿出了一份奏章,放在了汉武帝的面前。
“去病的奏章陛下看过了,也应该看看臣的奏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