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幕僚赶忙上前扶住老人,但马上他们的脸庞上就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从宗泽口中咳出来的并不是什么痰液,而是鲜红的血液!

    由于在第三次汴京保卫战中操劳过度,金军才刚刚撤退,七十岁的宗泽就病倒了。

    由于宗泽的生病,北伐的事情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原本众人满怀期盼,希望宗泽病愈之后能继续主持大局,但几个月下来,宗泽病情越发严重,直至病入膏肓。

    一份加急奏折被送到了扬州的临时行宫,皇帝赵构的案头面前。

    赵构刚刚拿起这份奏折扫了一眼,心中就是一跳。

    “宗泽的遗表?这……”

    赵构读了下去。

    “……力请銮舆,早还京师,上念社稷之重,下慰黎民之心。”

    “命将出师,大震雷霆之怒。救焚拯溺,出民水火之中。”

    “夙荷君恩,敢望尸谏!”

    赵构默然片刻,哼了一声。

    “人都要死了,还天天想着什么北伐北伐,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过了片刻,赵构又叹了一口气,看向面前的黄潜善和汪伯彦。

    “宗泽马上就要死了,这下子派谁来守卫汴京?”

    至于遗表之中提的早日回归汴京,赵构甚至连讨论一下的意愿都没有。

    回汴京是不可能回汴京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回汴京的。

    黄潜善和汪伯彦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法成言。

    是啊,没了宗泽,还能派谁来守卫汴京呢?

    七月十四。

    这一天,汴京城的上空阴云密布,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留守府内,所有臣僚、将军、吏员齐聚在房间之外。

    房间中,老迈的宗泽躺在床榻上。

    几个月的病痛折磨让他的身体极其憔悴,眼窝深陷,已经是弥留状态。

    突然,宗泽猛地睁开眼睛,左右环视了一圈,用干枯的手指着一扇窗户道:

    “打开,打开它!”

    一旁众人有些不解,但还是马上打开了这扇窗户。

    宗泽目光透过窗户,看向了北方的天空。

    那里幽暗深沉,没有任何的明亮。

    这难道就是大宋的未来吗?

    宗泽深吸一口气,大声喊了起来。

    “过河!”

    “过河!”

    “过河!”

    声如雷霆,回荡在众人心中。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宗泽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双眼缓缓合上。

    这位浮沉半生,在大厦将倾之际死死地守住了汴京、黄河防线的老臣,就此离世。

    天空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岳飞和众人站在雨中,听着屋内响起的痛哭声,整个人似乎失去了所有生气,变成了一尊雕像。

    “大帅……”

    “大帅!”

    ……

    宗泽的死,引发了汴京城中所有百姓的悲痛。

    无数百姓自发为宗泽披麻戴孝,灵堂之前诸多各界人士络绎不绝。

    但无论如何,人死不能复生。

    宗泽的时代过去了,他身后的宋国和金国,却依旧还是要按照各自的意愿,朝着各自的方向前进下去。

    一身孝服的岳飞站在灵堂之外,怔怔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切。

    他依旧不敢相信,那位几个月前还生龙活虎,指挥宋军一次又一次挫败了金国精锐大军进攻企图,对待他如同关门弟子一般的温和老人,就这么离开了。

    张宪走了过来,轻声道:

    “统制大人,新留守到了,召集所有统领以上将官去留守府。”

    岳飞默默地收回目光,问了一句。

    “新留守是谁?”

    “杜充。”

    杜充作为黄潜善和汪伯彦的党羽,刚刚一上任就立刻中止了大宋所有的北伐,将兵力全部撤回黄河以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