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竹林截杀
“若是世溪听到你这些话,不知该作何感想,要我说,他早就该杀了你那个小情郎了,才不至于叫你愈陷愈深,被蛊惑成今日这般模样!”
冷厉讥诮的话语回荡在灵堂之中,令施宣铃脸色一变,立时瞧出了兰豫白的意图,她急忙道:“裴世溪答应过我不去动阿越,你也绝对不能打他的主意,否则我一定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我说到做到!”
“这小子还真是好命,有你跟玖娘都这样护着他,偏偏他是越家的后人,简直天意弄人。”
兰豫白目光幽幽,施宣铃还想说些什么时,他却已经冷不丁开口道:“她说她真心爱过我,真是蠢啊,蠢得无可救药。”
灵堂外冷风呼啸,兰豫白抬起眼眸,直勾勾地又盯向了前方那具漆黑的棺木,冷冷一笑,俊雅的脸上带着一番扭曲的快意:
“这个蠢女人,平时最爱听戏了,却不知我也陪她演了那么久,她还当真入了戏,可惜我却从未爱过她,自始至终都不过在利用她罢了,她死了正好,没人再碍手碍脚了,我能无所顾忌地做我该做的事了,再没人能阻止我了……”
听着那些刻意癫狂的话语,看向那头清冷如雪的白发,施宣铃一瞬间,忽然感到了一阵难言的悲凉,她知道再不用劝说下去了,她叫不醒一个自欺欺人的“信徒”。
可站起身来,明明裹紧了斗篷,却还是在即将踏出灵堂的那一刻,施宣铃迎着漫天而来的风雪,忍不住深吸口气,她回过了头,对着堂中那道身影一字一句道:
“面具戴久了,别真的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模样,人躺在棺木里也不是全然无知无觉的,你说的话姐姐都能听到的,你骗自己没关系,不要再骗她了,这辈子你已经伤她够深了,别让她踏上黄泉路都不得解脱。”
风雪呼啸,灌入堂中,当施宣铃走后许久,棺木前的那道身影才动了动,缓缓爬起身,一点点推开了棺盖。
兰豫白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棺中人,不知看了多久,神情木然而寂寂,他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竟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举动。
一拂袖,他轻巧翻身间,竟径直躺进了棺木中,躺在了早已死去的宁玖娘身旁。
内力倾注下,那棺盖应声合上,终于,他的世界一片黑暗了。
这下,再没人能看见,没人能听见了,隔着厚厚的棺盖,如同隔着人世与黄泉,里头传来了一阵极度压抑的恸哭之声,在这漫长的雪夜之中,久久未停。
——
晨光微熹,雪地如银,竹林里薄雾缭绕,枝叶上挂着清寒的霜雪,远远望去,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不尽寂寥。
兰家的马车缓缓而来,宁玖娘的棺椁将被运回幽州,兰豫白坐在马上,晨风拂过他一头白发,他面上无波无澜,只有眼底透着一丝失神与恍惚。
依旧是来时的那片竹林,只是来时一家三口,归去时却只剩他一人,不知为何,他竟在这样的时刻耳边蓦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明明爱她至深,却为了所谓的盟约去利用她、伤害她,让她带着孩子绝望赴死,你明明是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何要去做奉氏一族复仇的刀子呢?你这一生难道都只是为了别人而活吗?”
胸口处刻着的那块火凤图腾似乎在炙热燃烧着,提醒着兰豫白不要有丝毫动摇,他伸出手来,看着自己交错的掌纹,徐徐舒出一口气,最终也只是喃喃自语道:
“玖娘,你说我所做的一切……值得吗?”
四野之间寂寂无声,自然不会有人来回答他的疑问,但竹林的不远处,雪地之中,兰豫白抬起头来,却望见了一位“故人”。
ltdivquotcontentadvquotgt瞳孔微微一动,兰豫白慢慢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地笑了,他就知道,他一定会来。
少年一袭黑衣劲服,背负长剑,束着个高高的马尾,站在竹林之间,眉目漠然,一身杀气凛冽,宛若雪地里最锐不可当的一道剑光——
正是等候已久,提前守在这竹林必经之路,前来截杀兰豫白的越无咎!
“阿越,你还是来了。”
兰豫白的马停住了脚步,隔着漫天飞雪,他在马上与越无咎遥遥对望,而他身后便是蜿蜒的兰家车队,以及那具放着宁玖娘尸骨的漆黑棺椁。
越无咎一张俊脸冷若冰霜,周身散发着一股孤绝的气息,如同一只狠厉的山中兽,可事实上,他仍发着高烧,拖着病体,没有惊醒施宣铃,而是独自一人星夜悄然出门,前往这片竹林蹲守行动。
这是兰家车队的必经之路,他知道,这也会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若真放虎归山,等兰豫白回到了幽州,回到了自己的地盘,那么他要再寻机会报仇,便无异于登天之难了。
此次行动他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更没有找沈千钧那帮兄弟来做帮手,因为必当九死一生,有来无回,他是越家唯一的遗孤,此仇当由他一人来报,不必连累他人。
就连遗书他也一早写好了,出发前他放在了枕上,那是他想对母亲和小铃铛说的话,她们是他唯一放不下的牵挂,可再不舍他也只能强忍着剜心之痛,提笔写下诀别之句。
吾妻宣铃,他依然那样唤她,他还有许多事情想陪她一起去做,他还没有同她去接回她阿娘的遗骨,没有陪她找到她的家乡,没有与她一起回到云洲岛上,回到那个他们曾住过的澜心小院,那个只属于他们二人的家。
而说好的那场长虹贯日,也只能在梦中一见了,他不愿食言,若她日后摇一摇铃铛,他纵然只剩魂灵,也一定会越过千山万水,出现在她身边,永远守护着她。
风声呜咽,仿佛也在为少年奏一曲挽歌,越无咎耳边甚至都恍惚听到了那串清脆的铃铛声,他眼角隐隐泛红,收回心神,迎向了兰豫白的目光。
在漫天风雪中,少年缓缓拔出了背上的长剑,他冷冷道:“我来送我阿姐最后一程,也来为我越家满门讨个公道。”
兰豫白坐在马上,嗤笑一声:“我当然知道你今日是来做什么的了,只不过,你以为一人一剑便可取我性命吗?”
他一头白发随风飞扬,衬得那张原本俊秀儒雅的面容多了几分阴郁之气,他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越无咎,像是神明在睥睨着一只渺小卑贱的蝼蚁。
“好阿弟,你孤身前来,姐夫该说你是胆识过人,还是愚不可及,一心送死呢?”
“我今日来截杀你,原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越无咎将妄心长剑对准了兰豫白,剑光映出了他俊逸的眉目,他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回荡在雪地之中:“东穆的王法不能审判你,我来审!”
“兰豫白,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