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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3章故人之女

    “若你希望我承认这个身份,那我可以是,你可以叫我——慕容羡。”

    这话有些似是而非的绕弯子,可那时的林绾却只听到了“慕容羡”这个响亮的名字,她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着让慕容羡带她去藏剑山庄,为她争取一次净莲流火的淬炼机会!

    慕容羡听了她的请求后,也没多说什么,竟欣然答允了下来。

    就这样,两人开始了一段江湖上的旅程,林绾带着那对神弓跟随着慕容羡去往了藏剑山庄的路上。

    她没有再折返回青黎大山中去禀明师父,一来耽误时间,二来她也知道依师父的性子,他一定会出手阻拦她,不让她踏足那藏剑山庄,所以她决定先斩后奏。

    等到那至阴灵石得到了净莲流火的淬炼,焕发新生,一切圆满达成后,她再带着挽月与溅星那一对神弓回到族里,叫师父跟所有同门都刮目相看。

    她不是只会闯祸任性,让师父头疼,让扶瑛成天为她收拾烂摊子的那个绾绾了,她也能漂漂亮亮地做成一件大事,能不遗余力地为族中立下一桩大功劳。

    就这样,她同慕容羡开始了一路江湖之行,他们历经重重,同生共死,不离不弃,有什么也渐渐在两人心中萌芽生根。

    在又一次路见不平,得罪了一对阴狠毒辣,专吸食幼童脑髓的魔头兄弟后,他们遭到了那两兄弟的凶狠报复,在林中展开了一场生死厮杀。

    最终,那对无恶不作,残杀了无数幼童的魔头兄弟到底被他们联手反杀,可他们也同样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那时是奄奄一息的慕容羡背着同样身受重伤的林绾,踏过了那蜿蜒一地的血水,一步一步地带着她走出那片密林的。

    冷冽的山风中,林绾趴在慕容羡背上,连长长的睫毛上都挂着血珠,她很疲惫,脸色苍白得吓人,仿佛下一瞬就要永远沉睡过去一般。

    是慕容羡不停地跟她说着话,叫她撑住,叫她一定不能闭上眼睛,最后的最后,他在天边霞光的余晖中,哽咽着对她说了一句——

    “阿宛,求求你别睡过去,你别扔下我,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往后余生都和你在一起……倘若这回我们能够活下去,你就跟我成亲吧,好不好?”

    成亲,这个词让林绾心头一热,可紧接着她体内的绝情蛊也随之发作,她死死咬住牙,有一丝血腥气弥漫而出,她在一片剧烈的疼痛中,却伏在慕容羡背上,艰难地回应了他:

    “好,此番若能活下去,我们就……成亲。”

    再之后便是极长一段时间的昏迷,在林绾养伤的日子里,都是慕容羡照顾在她身旁,日夜不离,林绾昏昏沉沉中,竟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置身于一艘海船之上。

    她问过慕容羡,他却只是握紧了她的手,说要带她回他的家乡,她伤得太重了,他家中有灵丹妙药可养好她的身子,待她彻底痊愈后,他们就成亲。

    那时林绾还天真地以为慕容羡口中所说的那个“家”,指的便是藏剑山庄,直到他带着她登上了一座海岛,海风迎面拂来,无数人跪于地上迎接慕容羡,还声声高呼着“岛主”之时——

    她才发现自己错了,彻彻底底地错了。

    他的家不在藏剑山庄,而在云洲岛上,他也不叫慕容羡,而是复姓钟离,是的,就是那个与奉氏一族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钟离氏。

    而他的暗器上之所以有着藏剑山庄的特殊图纹,也全是因为钟离氏的祖上曾对藏剑山庄有恩,那绝不外传的净莲流火在“大恩人”面前,也自然不会藏着掖着,尽可拿来报恩了。

    钟离羡也没有食言,在林绾受伤昏迷的时候,他便带着那对神弓去了一趟藏剑山庄,让那至阴灵石得到了净莲流火的淬炼,重新焕发了生机,令一对神弓的威力远胜从前。

    而那淬炼后的一对神弓自然也被他带上了船,跟着他们一同漂洋过海来到了云洲岛上,那时钟离羡还满心以为即将与心爱之人成亲,过上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可他却没想到,来到云洲岛上后的林绾性情大变,眼中对他再没有一丝爱意,反而声嘶力竭地抗拒着他:

    “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明明不是藏剑山庄的弟子,你明明叫钟离羡,不叫慕容羡,你为什么要骗我?”

    ltdivquotcontentadvquotgt“骗子,你这个骗子,我不要嫁给你,我宁死也不会嫁给你的,我恶心这个地方,你快放我离开,我要回家!”

    乍然得知真相的少女简直如同天塌了一般,年少时心动的爱意陡然变成了宿世之仇,她想过逃离,却反被囚禁,后来又被迫怀上了钟离羡的孩子,走到这一步,她是再也回不了头了。

    她真真正正地成了叛族的罪人,一步错,步步错,天意弄人,她此生再也没能离开过这座云洲岛。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封锁内心,对钟离羡,乃至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冷若冰霜,她痛苦挣扎在家族与爱人之间,直至十万赤奴大军攻上云洲岛,战场之上,生死一线之间她才放下执念,参破人世间的镜花水月,决定不再自我囚禁,同钟离羡好好度过余生。

    可谁知,这场老天挥挥手赏下的好梦,却醒得如此之快。

    湖心小筑中,夜风掠过那身雪貂披风,宛夫人一缕长发胡乱飞扬着,她抬着头,满面泪痕,一字一句都染着凄色:

    “这些年来,我在这岛上画地为牢,自我囚禁,每一日都在无尽的煎熬中度过,我自知无颜再面对师父,面对族人,面对奉氏先祖,我的确是罪人一个,但我当真从未想过要背叛我族,只是天意弄人,一切皆是阴差阳错……如今你们找来了,我这场好梦也该醒了。”

    宛夫人说着深吸口气,握紧那个小小的拨浪鼓,屈膝跪在了左崇与一众族人面前,眸中明明泪光闪烁着,唇边却带着一抹解脱的笑意:

    “罪人林绾,大错特错,不可饶恕,甘受族中任何惩罚,即便今日殒命于此,也绝无怨言!”

    她仰头对上左崇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胸膛起伏间,又接着道:

    “还有带到云洲岛上来的那一对神弓圣物,它们得到了一次净莲流火的淬炼后,已恢复了数百年前在先祖手中的那份盖世神威,罪人林绾也自会双手奉还族中,只不过如今我身边只有一把挽月弓,另一把溅星弓,却叫我传给了我的小徒儿,只能等她回到……”

    “那把溅星弓就不用师姐操心了,我们知道在哪。”

    左崇忽然打断了宛夫人,她神色一变,立即反应过来:“你,你们去找我那位小徒儿了?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她一切因果皆不知晓,你们不要伤她,她如今……她如今可安然无恙否?”

    这一连串的问声回荡在湖心小筑间,宛夫人自己即将受罚都没有这般急切与担忧过,左崇微微一挑眉,望着她意味深长道:

    “谁对她做什么了?怕是整个族中上下,也无人会敢去伤她一根毫毛,师姐你难道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吗?你以为你那位小徒儿就当真只是个流放至云洲岛上的罪奴,是皇城中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官家小姐吗?”

    男人邪气的眼眸中带着些狷狂之意,他注视着面露惊色的宛夫人,扬唇一笑,只缓缓地吐出了十六个字:

    “不动明王,火凤降世,开天辟地,向死而生。”

    “你,你是说……”宛夫人果然身子一震,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眸:“那孩子竟然是我族的‘命定之人’?”

    她虽然知道施宣铃与她乃一族之人,但并不知晓她竟然还是族中传说了数百年的那个“命定之人”,那个带着火凤明王的力量降世,可驱使百兽,呼风唤雨,同数百年前族中的那位大祭司一般神通广大,挽救族人于水火之中,带领他们一族重获新生的命定之人!

    无法言说这一刻的极度震惊,宛夫人挺直着脊背,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而左崇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又似笑非笑地补充了一句——

    “还不止如此呢,世间之事往往出人意料,不可操纵,师姐怕是做梦也想不到罢,你收下的那位小徒儿,还是你的一位‘故人之女’呢。”

    听到“故人之女”四个字,宛夫人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她紧盯着左崇那双邪气的眼眸,只听到他以极轻极缓的声音说道:

    “她不仅是我族的命定之人,还是……扶瑛师姐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