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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章染指

    “你爹?”

    钟离笙一下眼睛瞪得比施宣铃还大了,他又迅速扭头上下打量了一圈,这才倒吸着气喃喃道:“确实,确实挺像的……还真是你爹啊!”

    不怪他第一眼没能识出来,这施宣铃的五官吧,还的确跟眼前这位古板的“史官”大人长得颇为相似,但无奈的是,他们父女的气质却大相径庭,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正所谓,一者古板,一者灵动,实有天地之别,根本叫人联想不到是一对亲生父女啊!

    长空下,钟离笙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两声,抓着扇柄挠了挠头,“伯,伯父好。”

    施仲卿朝他点了点头,也不甚在意,只是看向眼前这个阔别许久,令他朝思暮想的女儿,他喉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到底只是木讷地挤出了一句干巴巴的话:

    “宣铃,你……你在云洲岛上吃了不少苦吧?”

    施宣铃下意识就要回答道:“也没有,还挺逍遥自在的,还交了挺多朋友呢,有过不少冒险好玩的经历,还学会了很多本领,更是同一群伙伴一起出生入死,打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仗,比待在施府里强多了,真要比起来,云洲岛那才更像一个家呢!”

    然而她到底只是将这番话在心底过了一遍,没能对着眼眶泛红的父亲说出口,她爹……她爹怎么回事呀,怎么看着她一副要哭的样子呢?

    “宣铃,是爹……是爹对不住你。”

    施仲卿红着双眼,满脸都写着“心疼”两个字,施宣铃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时,施仲卿却忽然一激灵,猛地从怀中摸出了一团热气腾腾的东西。

    “对了,爹,爹给你带了这个,你快拿着!”

    施宣铃猝不及防地接过了那团冒着热气,香味扑鼻的油纸包,愕然不已地望着眼前的父亲,却听他有些磕磕巴巴地道:

    “这是你从前,从前在家中时最爱吃的雪松果,你去了那云洲岛上肯定就再也没吃过了,爹一早,一早就去那吉祥斋里排了号,总算拿到了新鲜出炉的一份……”

    从前的施仲卿总是不苟言笑,也不会在施宣铃面前表露出太多“慈父”的一面,他将她锁在阁楼上,粗暴地困住了她的自由,只是偶尔外出回来时,他会给她带点女娃娃爱吃的糕点果子之类的,其中这雪松果就是施宣铃吃得最多的。

    只是没想到今日,她重回皇城见到他的第一面,他竟就给她又递上了一份雪松果,确切来说,是为了她一大早去排号买来,又一直小心揣在怀中,还冒着热气的一包雪松果。

    施宣铃一时间只觉得手里那包果子沉甸甸的,她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只定定望着眼前那身官袍,忽然之间,她竟有许多话想对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父亲”说——

    比如,她其实没有那么爱吃这种雪松果,只是因为这玩意儿口感香香脆脆的,有些像她儿时在青黎大山里吃过的果子,并且这雪松果还带了些独特的药性,不易被人下毒,她那些年被困在施府中,大夫人明里暗里地想害她,虽然她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可毕竟也算吃过了一次亏,总要长点心眼儿。

    再比如,她去了云洲岛之后,同海膳房的一帮厨娘混成了老熟人,自己也入乡随俗,在她们那几乎把海里游的东西都吃了个遍,自己还学会了做几道新鲜的海味,同花样百出的海上特产相比,这皇城里小小的一包雪松果也便显得有些乏善可陈了。

    而她最想说的还是,不管是出于愧疚也好,或是思念,又或是别的什么也罢,她爹都不必如此,她在岛上自由自在的,有爱人有朋友有师父,并没受什么苦,她爹如今这副小心翼翼,极力想要“弥补”她的模样,反倒令她有点……无所适从。

    “可以先趁热吃一个试试,看看还是不是从前的味道,你放心,爹拿油纸包得严严实实,一直揣在怀里呢,你摸摸,是不是还热乎着?”

    施仲卿本就不是什么能言善辩的巧舌之人,对着女儿翻来覆去也就是几句现话,施宣铃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对着父亲殷切的目光,到底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来,只得点了点头,含糊道:“好,我……我吃。”

    他们父女这一幕,尽数落在了不远处一双审视的眼眸中,裴世溪在长空下负手而立,饶有兴致地望着施仲卿与施宣铃站在一起的身影,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微微勾起了唇角,一副心情不错的模样。

    而那头,施仲卿在听到施宣铃松了口,终是愿意接受他一番“心意”后,眼眶也不由微微湿润了,偏他又笨嘴拙舌的,不知该如何表达,只能不断絮叨着:“好好好,你还喜欢吃这雪松果就好,爹以后还给你买,一直都买给你吃……”

    施宣铃听着这反反复复的几句话,不知怎么,鼻头一酸,赶紧低下了头,好半晌,她才倏然伸出一只手,拉住了那身官袍的一角。

    她抬头望向父亲,两人四目相对间,有微风拂过,她到底轻轻唤了一句:“爹。”

    顿了顿,她也像被传了笨嘴的毛病般,只憋出了三个字:“谢谢你。”

    ——

    月上枝头,夜风清柔,庭院里草木摇曳,一地流光斑驳。

    重回皇城的第一夜,施宣铃再度住进了施府中,不过没住从前那座阁楼了,而是被安排在了一处雅致幽静,无人打扰的庭院里。

    她坐在房中擦拭着自己那把溅星神弓,不自觉地又想到了那身飘然的白衣,她叹息了声,喃喃自语着:“也不知师父的伤势如何了,有没有彻底痊愈,但凤楼主的本事那样大,一定能将师父治好的……”

    正失神时,门却在这时被人一把推开,施宣铃抬头望去,目光一亮,脱口而出:“阿越,你回来了,怎么样?陛下愿意重审越家一案了吗?”

    那推门之人正是越无咎,只不过他脚步虚浮,手中还抓着一个酒壶,俊脸薄红一片,连发丝都有些凌乱,看上去像是饮醉了般。

    “怎,怎么回事?”

    施宣铃连忙迎了上去,将越无咎小心扶住。

    宫中今日为他们摆了庆功宴,觥筹交错间好不热闹,只是宴后,允帝却单独召见了越无咎一人,似乎想同这个许久未见的外甥好好说说话。

    越无咎前去时,也是心潮起伏,在施宣铃面前难掩激动:“我所做所求,正是一次这样谈话的机会,越家或许翻案有望了,我会求陛下重审这桩案子,还我父亲、还越家一个清白!”

    施宣铃听了也为越无咎感到高兴,在家中一直等着他谈完话回来,但如今见少年这副醉酒失魂的样子,今夜这场谈话的结果……怕是不那么令人称心如意的。

    果然,施宣铃本想扶少年到桌前坐下,却反倒被他一把扯入了怀中,他大半个身子都歪在她肩头,脑袋埋在她秀发间,双手也搂住她腰肢紧紧不放。

    “阿越,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施宣铃双手撑住歪歪扭扭靠在她身上的少年,闻着他身上散发的酒气,察觉到他的反常,眉目间满是担忧之色:“陛下究竟……究竟同你说了些什么?”

    “别问了,让我靠一会儿。”

    屋里霎时静了下来,酒气萦绕间,不知过了多久,越无咎才埋在施宣铃脖颈间,在她耳边幽幽开口道:“铁证如山,罪无可赦,陛下说,此事永不要在他面前再提起,若还有下一回,就连我,连我也……”

    那四个字太过残忍,越无咎喉头动了一下,才终是艰涩吐出:“难逃一死。”

    帝王之心难以揣度,前一刻还温情脉脉,后一刻便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越无咎并非一上来就谈及到越家的案子,他先是同允帝说了一些在岛上的日子,又提到想去佛塔上见一眼他娘。

    允帝说新岁不远,宫中还会有一场除夕夜宴,让他等到除夕那夜,再去佛塔上与母亲相聚。

    他母亲身份毕竟敏感,受越家所累,被囚禁在佛塔之上,某种意义上,还是一介“罪人”之身,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能得一份除夕之夜团聚的恩典,已是允帝念在兄妹之情的份上了,实不可再要求更多了。

    情是情,法是法,允帝如此说辞,越无咎也不好再多言了,只能在心底安慰自己,至少除夕那夜,他一定能见到母亲,能与母亲共迎新岁。

    谈完了昭音公主后,越无咎又向允帝提到了沈千钧,这回的恩典却是讨到了,允帝准许沈千钧将幼女带到身边团聚,从此再不分离。

    至于他与魏家的那桩陈年旧案,倒是没法再去深究了,虽然魏家儿郎将他妻子逼奸至死,但早已没有任何证据,倒是他当年手起刀落,将那魏家儿郎的子孙根剁掉是铁证如山的事实,他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这桩案子早已在镇抚司盖棺定论,想要再翻出来分个是是非非是决计不可能的了。

    允帝摆摆手,也示意越无咎不要再多说沈千钧那桩旧案了,他这般态度,当时便令越无咎心下一沉,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果然,提起沈千钧那桩案子还好,提起越家的谋逆一案,才叫真正的龙颜大怒!

    允帝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将手边的茶盏往地上重重一摔,但越无咎还是跪在他身前,咬牙坚定地请求重审越家一案,还他父亲一个清白!

    允帝接连骂了好几句“混账”,最终拂袖而去,令越无咎的一颗心也如沉深渊。

    母亲一时见不着,父亲的案子想要重审又难如登天,这一切怎不叫越无咎心如刀割,只能借酒浇愁呢?

    如今他醉得两眼朦胧,只知抱住施宣铃不撒手,他肩头那只小灰猫也喝得两颊通红,醉得东倒西歪的,施宣铃好一阵安抚后一人一猫才稍许平静下来。

    院中明月皎皎,树影摇曳,施宣琴悄无声息摸到窗下时,正透过缝隙看见屋中的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她眸中妒意瞬间涌现,屋里却又紧接着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小铃铛,我不想住这里,我讨厌施家的一切……除了你。”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我爹一定要我回来住么,你是没见到他那眼神,他从没那样看过我,我一时心软,就答应了他……但你可以不跟我一起住在施府啊,你去驿馆跟阿笙,跟沈大哥他们一起住,好不好?”

    “不好,我就想跟你在一起,你别想赶我走。”

    “好好好,住一起住一起,我爹不是给咱们安排了一间院子吗?没人要赶你走,乖。”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传到了窗外,一个是孩子气般的抱怨,一个又是哄孩子般的安抚,听得躲在黑暗中的施宣琴是瞠目结舌,这,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越世子吗?

    可她立马便又闻到了一股酒气,再听到里面那个带着撒娇意味的少年声音,她心思倏转下,瞬间明白了过来,阿越这是……喝醉了。

    “对了,明明住在一个院子,你爹为何偏偏还给咱们安排了两间房,这是何意?我们都是夫妻了,难道还要分房而睡吗?这是避得哪门子嫌呢?”

    同旁人“发酒疯”不一样,越无咎醉了酒,似乎变得格外爱念叨,也格外像个爱赌气的孩子般,对着施宣铃字字句句地“控诉”着对她老爹的不满:

    “你爹就是想将我们分开,不想让我们住一起,他是个坏老头,我才不会听他的安排呢,我们在云洲岛上都是住一间房的,从不曾分离过,没道理进了施家,还得被棒打鸳鸯啊,你说对不对?”

    少年气哼哼的话语,听得窗外的施宣琴脸色一白,她不敢置信地握紧了手心,那染了蔻丹的指甲深深陷进了肉中,她也浑然不觉疼痛,只有一个念头不断盘旋在脑海中——

    他们竟然在岛上一直同住一屋,不曾分房而睡过,他们竟然真的做了“夫妻”,她的阿越……竟被另一个女人染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