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会这样？薇儿怎么会……”
程素英喘息着，努力想要给江薇儿找借口。
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自己养了二十年的孩子什么德行，她心里清楚。
以前在村里，程薇儿就自命不凡，一心觉得与众不同，不该在乡下受苦受累。
她跟村里的孩子也不一样，她爱干净，喜欢打扮，从来不下地干活。
程素英宠着她，她更觉得理所当然。
可就算江薇儿在不懂事，又怎么能……
怎么能颠倒是非，让江予希去认程旺福和钱大花做父母呢？
那两人是村里出了名的无赖。
因着程旺福是程素英的堂兄，这些年在村里没少占他们的便宜。
两家虽然是亲戚，关系却很僵。
尤其程素英的丈夫程远新五年前瘫痪之后，程旺福一家没少欺负他们。
江薇儿在村里也没少被那两个无赖欺负，如今怎么……
即便知道江薇儿被自己宠坏了，品性不好，程素英还是不愿相信她会这么坏。
“村里人都能作证。”江予希别开脸，语气有些酸。
程素英终于感觉到江予希的不对劲，同为女子，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手足无措，“那个，小神医，我，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我只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那孩子，她在村里也就是懒了一点儿，她……”
程昱迟冷笑，“只是懒了点儿吗？妈，您从小就宠着她，可她有孝敬过您一天吗？”
“如今找到亲生父母，更是迫不及待就跟我们撇清了关系。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可是……”程素英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程昱迟咬着嘴唇，愧疚道，“小神医，对不起，是我们没有教育好她，你，你没被赵伟……”
江予希没说话。
程素英急忙起身，想拉着江予希又不敢，手足无措了一会儿，“对不起，孩子，是我的错，是我没把她教育好，你……你受委屈了。”
“我没事。”江予希意识到自己不该有情绪，深吸一口气，“我把程旺福和钱大花还有赵家人都送去警局了。”
程素英跟程昱迟对视一眼，都愣了一瞬。
“孩子，你，你是好样的……”程素英有些哽咽，“对不起，对不起……”
听到这一句对不起，江予希更难受了。
这是她亲生母亲啊。
听到自己被养女欺负了，就只会道歉。
可这根本不是她的错啊，她在替江薇儿道歉？
“我大老远来K市，来程家村找你们，不是为了听你们道歉。”江予希收拾好心情，语气有些冷。
程素英心里苦涩，看着江予希别扭的样子，难受不已。
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但江予希的正义和种种行为，都让她敬佩。
她多渴望这孩子就是自己的女儿啊。
看着她因为自己对江薇儿的袒护而难受，程素英更是心如刀割。
可就算再不舍，她还是低着头开口道，“孩子，你误会了，我道歉，是想告诉你，你，可能并不是我的孩子。”
江予希一愣，“你，你说什么？”
程素英轻叹了一声，“当年的事，我自己也还迷糊，我只知道那家小卫生站当时三个产妇，三个小时里我们前后生了三个女孩。”
“因为乡下的卫生站人手不够，医疗条件和环境都十分恶劣，我清楚记得，我女儿当时脸上是有胎记的……”
“可第二天我准备出院的时候，发现我女儿的脸是干干净净的。”
程素英知道孩子可能弄错了，回去那卫生站找医生和护士，却被告知，那两个产妇在昨天晚上就转去县城的大医院了。
程素英刚生完孩子，她是没钱继续住院才选择这么着急离开的。
可孩子弄错了是大事，她找来丈夫程远新，和当时十岁的儿子，告诉他们，孩子弄错了，让他们根据卫生站医生提供的信息，带着孩子去县城里找。
程远新是老实人，看着孩子干净的脸，也觉得不对，立刻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县城。
那时候交通不发达，去一趟县城费劲儿的很。
程远新又带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紧赶慢赶坐上了末班车，找到县城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他费了很大功夫，都没找到那两个产妇。
倒是差点把刚出生的孩子饿坏，无奈，他只能带着两个孩子回去找程素英。
在那个信息不发达的时代，他们后面再写找当时那两个产妇，如同大海捞针。
之后他们也特地去医院做了亲子鉴定，确定了那孩子不是他们的之后，他们决定把这件事瞒下来，把她当亲生的养。
至于当年孩子为什么会被抱错，谁也不知道。
“那您如何知道我不是您亲生的？”江予希问。
既然是三个产妇，江薇儿是邱月梅生的，那自己和另一个孩子，就有一个是程素英生的。
程素英在这之前从没见过自己，又如何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孩子？
除非，她早就找到自己的孩子了。
程素英低着头苦笑，“因为早在五年前，我就找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了。只是……”
程素英声音苦涩，“是那孩子自己来找我的，她才十五岁，脸上的胎记已经祛掉，长得跟个玉人儿似得。”
“她说她在养父母家过的很好，她的养父母患了病离不开她，况且我身边已经有个女儿了，希望我能成全她一片孝心，让她继续留在那边，永远不去打扰。”
这些话，程素英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连丈夫和儿子都没有。
它们就像魔咒，折磨了她五年。
她想，如果不是今天江予希找来，或者这个人不是江予希，她可能会把这些话烂在肚子，带进坟墓。
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自私。
自己亲生女儿的养父母很有钱，五年前女儿就曾给了她一张五十万的卡。
说要买断她们的母女关系，从此再无牵扯。
可……江予希何其无辜？
她也想自私一点，认下江予希这个女儿，让亲生女儿可以在富贵人家享福。
可江予希前后两次救了她的命。
她如何能做得出恩将仇报的事？
天知道，她这一路上都在犹豫和挣扎。
如今说出这句话，几乎用尽了她全身力气。
“妈，这……”程昱迟惊愕不已，不敢相信这是真相。
程素英却无力的踉跄两步，跌坐在了地上。
“所以，孩子，你不是我女儿……”她喃喃说着，闭上了眼睛。
江予希问，“那，我父母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