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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门口，车内。
看着唐黎月发过来的信息。
郁敏川脸色变得惨白。
他以为这只是件小事。
以为郁墨渊会把录音笔给他、以为能顺利知道里面的内容、以为能顺利去把邱秀禾换出来。
还以为能顺便把邱秀禾送出国做手术，能让唐黎月欠他一个大人情。
可万万没想到，郁墨渊不愿给录音笔。
也没想到中间还有个秦娇娇横插一手。
更没想到，邱秀禾竟然会为了不拖累唐黎月而选择自尽……
这一切的一切，都跟他预设的结果不一样。
如果邱秀禾没有自尽，顺利被救出，或许他还能跟唐黎月解释解释。
以唐黎月心软的性格，他只需装装可怜便能得到谅解。
可如今……
郁敏川放下手机，低声呢喃，“人算不如天算……”
旁边的郁七有些担忧，开口问：“少爷，少夫人还是不肯见你吗？”
“她怕是以后都不会再想见我了。”
郁七一愣，“那少爷你的计划岂不是要终止了？”
计划？
是啊，他第一时间竟然不是想着计划无法实施，而是在心酸不知道该如果面对唐黎月了。
郁敏川闭上眼，“阿七，被你说对了，我后悔了。”
郁七心疼。
“少爷，也许现在挽回还不晚？”
“哪怕害她差点失去在乎的长辈，也不晚？”
郁七道：“少夫人是善解人意的人，现在不愿意见你是在气头上，等过段时间冷静下来应该就好了。”
郁敏川却道：“邱姨这件事好解释。但新婚夜设计她进二叔房这件事怎么解释？”
郁七沉默。
好一会，郁七才开口。
“少爷，阿七愚笨，我至今想不明白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郁敏川垂眸，不想说，也不敢说。
可身边能完完全全信任的人只有郁七一个，不跟他说，又能跟谁说？
郁敏川侧头看向车窗上的倒影。
他在倒影里看到了自己，阴暗面的自己。
郁敏川开口：“如今郁家势力分成两股，分别在二叔和母亲手里。”
“虽然爷爷手里股份最多，但他退位这么多年，在集团其实已经没什么话语权了，他唯一能决定的事情，就是把身上的股份给谁。”
“股份给谁，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给二叔，我母亲自然不会肯，说不定会闹个鱼死网破，危害二叔性命。”
“给母亲，就等于这把郁家股份拱手让给外姓人，爷爷自然也不会愿意。”
“而我是个残废，让一个残废当郁家掌权人，传出去怕是要闹笑话，所以股份爷爷也不可能给我。”
“现在的情况是二叔跟母亲相互制衡，而我想参与进去，就必须先打破僵局，至少要让二叔跟母亲斗得你死我活。”
“要打破僵局，以我现在的能力一点水花都激不起。”
“母亲最想要的是什么？最害怕的是什么？”
“她最想要我赶紧给她生个‘股份’出来。最害怕的，自然是二叔也生个‘股份’。”
他继续道：“母亲没经过我同意，擅自花钱把月月买进来，从月月踏进郁家那一刻起，她就没办法独善其身了。”
郁七轻叹，“那少夫人不能一直跟您做假夫妻吗？”
郁敏川反问：“能假夫妻到什么时候？如果月月没能在三月内怀上孕，你猜她会怎样？”
想到赵芝柳的手段，郁七喃喃道，“大夫人会把少夫人关起来，强行取卵人工授精吧……”
取卵对女性的伤害简直是不可逆了，轻则腹痛、出血、电解质紊乱血栓等，重则危及生命。
一次不成功，就两次，两次不成功就三次四次。
几次下来，怕是想活着都难。
郁敏川这才开口：“所以从月月踏进郁家那一刻起，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像你说的，会被取卵人工授精，能顺利怀孕的话就彻底沦为生育机器。但要是没怀孕，大概率会死于非命。”
“二、跟我生或者跟二叔生。”
“跟我生，母亲得势。跟二叔生，二叔得势。”
“无论谁得势，都是打破僵局的一次机会。”
郁敏川看着车窗倒影里的自己，再摸摸废腿，发出一声苦笑。
“我自然是不愿的，先不说那时根本不认识月月，就算认识，我也不愿意。”
“我不会在我没能力没自由的时候，再生一个可怜虫出来，我不想我的孩子像我一样，被生下来只是因为‘有用’，然后没爹疼没娘爱，甚至会成为夺权时被牺牲的工具！”
“与其如此，还不如把她推到二叔身边。”
“二叔向来护短，跟他发生关系，二叔出于男人的心理会对她格外照顾。如果能顺利怀孕，她还能免于被囚禁取卵的命运。二叔也有能力护着这个孩子，甚至，还会是个好父亲。”
“如此，我母亲也会着急坐不住，为了跟二叔斗，她会把我也塞进集团，进了郁氏集团，我才有机会被股东们看到，才有夺权的入场券。”
“我一切都算好了。”
“可我却没算到，月月是那么美好的女孩，美好到，轻而易举就击破了我垒砌的心墙……”
“我装可怜装温柔与她套近乎，就是想让她把我当真朋友，想在需要时能从她嘴里套一些跟二叔相关的事情。”
“可是，她跟二叔的关系还不见得有多亲近，我却先沦陷了？”
“就半个月啊……就半个月……”
之前他就察觉到了。
可是，比起情情爱爱他更想要夺权、复仇。
他以为他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心。
他以为自己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喜欢上一个人。
可是。
此时此刻心脏隐隐传来的钝痛告诉郁敏川，他就是这么轻而易举地沦陷进去了。
大概是唐黎月面对困境也不服输不害怕的坚韧性格。
也大概是因为她发了那张阳光穿透树叶的照片。
因为她每一个甜美又治愈的笑……
心肠越是弯弯绕绕，就越容易被单纯善良的人感染。
郁七问：“少爷，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郁敏川双手紧握，指甲掐在手心，生疼生疼。
他开口：“事已至此，静观其变吧。”
说罢，又补了两句。
“至少不能再替她的做选择了。她自己的命运，是好是坏，有得选或没得选，都应该由她自己做决定。”
“这次，算我欠她的。”
郁七着急，“不把少夫人争取回来吗？”
郁敏川道：“我自身都难保，被我喜欢不见得是好事。”
“可万一少夫人真的和二爷在一起了，您心里不难受？”
郁敏川垂眸，压下酸涩。
“是我亲手把她推到二叔身边的，即使难受，也要受着。”
自己做出的选择，就得自己承担后果。
他认了。
情情爱爱，可以不要。
即便真爱上了，也能忍耐。
他废人一个，连活着的念头都是靠仇恨支撑的，又何必浪费时间去肖想不可能的事情。
他现在只想往上爬，爬到最高处，想看看他父亲母亲为之追捧、为之泯灭人性的财富权利，到底有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