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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番外二十二

    “你若是实在不喜他,我便带他回沈府。”沈澪绛“嚯”地站起来,“眼不见心不烦,省的我们母子俩碍了你的眼!也不会再埋没你魏家的脸!”

    魏玄戈听不得她说这些话,怕得不行,慌里慌张地起来从身后抱住她。

    “阿绛,你别这样,我方才真的只是一时心急……”

    “一时心急?一时心急你便能狠得下心朝一个十岁小儿下这么重的手!”沈澪绛回头怒视他,奋力在他怀里挣扎起来。

    他那力道下去就算是成人也顶不住,何况一个刚满十岁的小孩。沈澪绛越想越气,简直是对他失望透顶了!

    “你放开我!”她用力地掰开他的手,掰不开就用指尖挠,将他的手挠出条条血痕。

    魏玄戈咬牙不肯放手。

    沈澪绛挣累了,连喘数下,偏头指着门外闭眸吼道:“出去!”

    她现在显然是在暴怒之上,魏玄戈虽舍不得离她而去,但却不得不处理另外一件更棘手的事情。

    “好,我出去,你别气了。”他低头了。

    就这样,他被赶了出去。

    “啪!”

    魏玄戈看着眼前狠狠被关上的门,强风扑面而来,他抬手摸了摸鼻子。

    在门外站了半晌,他叉腰仰天长叹。

    唉,奶奶个腿的,生儿子就是来讨债的!被窝里,魏长洲正哭得满腹伤心。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爹就这么讨厌他,小时候他就曾哭着问过娘亲,他怀疑自己不是她生的,否则,同样是一个娘生的,为何爹爹唯独喜欢阿姐而不喜欢他。

    当时的沈澪绛哭笑不得,将他抱在怀里摸着头温柔道:“傻孩子,你可是娘亲千盼万盼求来的宝贝,怎么可能不是娘亲的孩子?”

    “至于你爹,他只是嘴太笨了,不知该如何与你相处罢了。”

    他爹嘴笨?魏长洲不见得。

    自己又不是没见过他平日里花言巧语,舌灿莲花哄骗娘亲和阿姐的模样。

    只不过娘亲都这般说了,他姑且再相信一回。

    魏长洲一直认为再等等,再等等他长大,他爹兴许就不会这么讨厌他了。可今夜的一切彻底打破了他的美好幻想。

    他越想越伤心,不明白为何会有父亲不喜欢自己的亲生小孩,明明,明明娘亲这么喜欢他……

    “呜……呜……”

    房门被人推开。

    魏长洲听着脚步声,以为是魏博容。

    因为方才她就被伤心过度的自己拒之门外。

    “阿姐,我……我无事的,你回去吧……”

    来人突然在他床前站住。

    魏玄戈看着被子下明显可见的小小人身颤抖,再听他那委屈的哭腔,一时心情复杂。

    只见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沿着床边坐下。

    “洲哥儿。”

    被子里的人顿时停了哭声。魏玄戈伸手去拉他被子,却发现被他拽得死死的,正想将被子掀起来,却见他麻溜一滚滚进了床里头。

    看着那背对着自己的小小身影,满身的倔强和傲骨,魏玄戈突然轻轻笑出声。

    这小子,犟起来和自己有得一拼,曾几何时他也用过这招。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被沈澪绛划拉出来的伤,接着幽幽地道:“洲哥儿,你可能不知道,你娘生你阿姐的时候难产了一天一夜。”

    “我差点就失去你娘了。”想起那时,他的鼻头就有点酸。

    “我实在承受不起失去她的风险,比起孩子,我更担心她的安危。”魏玄戈看着他的背影道,“所以,自那之后,我就不想让你娘再生孩子了。”

    “就在你娘无子多年被下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她发现了这一切的缘由都是来自我私下偷偷吃药。”

    说起这件自己干的蠢事,魏玄戈想想也觉得好笑。

    “千防万防也难防,就在你娘和我吵和离的时候,突然意外发现怀了你。”

    魏长洲听得专注,没想到他娘也曾那般硬气过,竟然还和他爹闹过和离。

    “纵使我满心不喜也不敢在那时惹恼她,所以你就这样留下来了。”

    原来他是这样来的,怪不得他爹这么讨厌他,魏长洲一时内心滋味复杂。

    他可以理解,却又无法理解。

    “方才打你的时候让我想起了当年你祖父也是这么对我的。”

    “说实话,我那时候可要比你现在惨多咯……”他向后一躺,散漫的卧在了床脚处。魏玄戈又絮絮叨叨的与他说了自己幼时如何如何惹恼他父亲然后被毒打的事。

    “你娘可是真心疼你,经常与我道要对你好些。”他抹了把脸,语气突然萧瑟起来:“可惜我不是个好父亲,所以这十年来我都没能做到。”

    魏长洲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洲哥儿,方才打了你确实是我的不对,以后,以后爹会慢慢改的,好吧?咱们尽量做一对恭敬友爱的父子。”魏玄戈觉得这些话对儿子来说酸得令人掉牙,但还是忍着一身鸡皮疙瘩利索的承认了错。

    他又伸脚轻轻踢了踢那小小屁股,“昂,不说话爹就当你答应了啊?”

    “……”

    见他不语,魏玄戈从床上跳起来,朝他背上拍了一巴掌,笑道:“嘿,好孩子,爹就知道你最乖了!”

    魏长洲差点没被他那“善良的一掌”打得吐出血来,一咬牙,小拳头顿时紧了紧。

    “行了啊。”魏玄戈拍了拍衣裳上的褶皱,“我要回去陪你娘睡觉了,不然没我在身边,她今夜肯定睡不好。”他自信的笃定道。

    想想待会的温香软玉,他就兴奋得忍不住笑起来。

    快滚吧!

    魏长洲再也受不了他这副臭屁至极的模样,恨不得他现在立刻马上离开!

    等关门声响起后,又过了半晌,床上的小人才转过身来。

    视线落在床头边的瓶子上,他伸手拿了过来。

    打开闻了闻,是药的味道。魏长洲摸了摸脸上红肿的伤,眼睛湿了湿。

    虽然他爹那一番话说得很差劲,也不是特别真诚,但是,他还是有被小小的打动到了。

    他想,暂且原谅一半罢,剩下一半看他爹以后的表现。

    只见小郎君吸了吸鼻涕,傲娇地撅起小嘴,然后拔开塞子给自己涂药。

    翌日,天才蒙蒙亮,便有贴身伺候的仆人进来伺候他洗漱,魏长洲正睡得香甜,被人唤醒后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仆人一边帮他穿衣,一边笑道:“将军说了,往日疏忽了对小郎君的教导,从今儿起要好好地履行身为一个父亲的义务……”

    魏长洲伸直了手任由他们摆弄,表情愣愣然,似未从他的话里回过神来。

    他爹,还真就改邪归正了?

    怕不是诓人的罢?他在心里嘟囔道。“今儿怎地起这么早?”穿衣洗漱的声音把沈澪绛吵醒,她看了眼身边空出来的位置,起身掀开床帘。

    魏玄戈听见她的声音,回头一边整理着袖口一边往她的方向走去,然后在床前停下,俯身看着她笑说:“去教你的宝贝儿子习武。”

    沈澪绛惊讶地挑眉,脱口而出:“真的?”

    她眉宇间的欣喜清晰可见,魏玄戈颔了颔首,“昨夜我想了一夜,觉得确实欠洲哥儿良多,况且……”

    他的眼神忽而变得坚定起来,“我不想成为像父亲那样的父亲。”

    这句话有些绕,沈澪绛愣是思忖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柔软之情,她浅笑看着他,言语里满是欣慰:“如今从头来过,也为时不晚。”“我知错就改如此迅速,难道阿绛没有什么奖励吗?”魏玄戈双手撑在她的蹆边,俩人之间近在咫尺。

    沈澪绛哪能不知他在想什么,此刻见他卖乖,一边嗔说:“都老夫老妻了……”

    一边悄悄往周围打探几眼。

    魏玄戈正要说话,下一瞬却见她攀住自己的肩亲了上来。

    “好了,快去吧,莫要让洲哥儿等久了。”沈澪绛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柔声催促道。

    魏玄戈忍不住心间蠢蠢欲动的痒意,低头按着她猛亲了一顿,直将人弄得气息不稳,花枝乱颤才夹着坏笑离开。

    来到习武场,见到向自己行礼的儿子时,他才收了脸上春风得意地笑容,背着手清了清嗓子。

    “洲哥儿,想来你已知晓为父的来意。”魏长洲点了点头,乖巧地道:“孩儿已经知晓。”

    “那你便先扎一个时辰马步罢,活动活动身子。”魏玄戈随口吩咐道。

    一个时辰马步?!魏长洲心里一惊。

    他爹不仅是金印紫绶,位同三公的大将军,还是太子太傅,因与皇伯伯关系亲近,他不只教导太子一人,平日里也不少受委托到皇宫学堂里指导他们的武艺。

    魏长洲知道他向来严苛,却不知他今日一上来便是这么大的“开胃菜”,一时心里惶惶不安,生怕自己完成不了。

    魏玄戈看见他呆滞的神情,想到出门前沈澪绛与他说不要对孩子太过苛刻,顿时有些心虚,于是便稍稍改了一下主意:“咳,一个时辰好像是有些多了,要不咱们先从半个时辰练起?”

    魏长洲顿时松了口气,只是嘴上仍恭敬道:“全凭爹您吩咐。”

    原本还有些信心,可才两刻钟不到,魏长洲的腿开始打了个寒颤了,他紧咬着唇,瞟了一眼在习武场下悠闲地吃着点心喝茶的魏玄戈。

    魏玄戈同样瞟了眼他抖如筛糠的两条小瘦腿,挑了挑眉,默不作声的饮了口茶,才将嘴边地笑意掩去。

    魏长洲收回了视线,思及娘亲与阿姐对他的期盼,更觉不能在他面前丢脸,于是咬了咬牙,憋着一股气硬撑下去。

    就在他的双腿已经快要毫无知觉时,魏玄戈的声音犹如之音一般从那头传来:“时辰到了。”

    他才终于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满头大汗地喘着粗气。

    魏玄戈原本以为他会在中途放弃,没想到他愣是撑了下来,倒是令人刮目相看。“好小子,做得不错啊!”魏玄戈起身走到场上,在他身边蹲下,唇边噙着丝丝笑意。

    魏长洲正皱着一张小脸缓气,听到他的声音倏地抬头,当看见他眼里毫不掩饰对自己的赞赏,他突然觉得方才自己那半个时辰的马步扎得很值。

    这是身为父亲的他第一次夸赞自己,魏长洲说不出来心里的感觉,有些委屈有些开心,但更多的是激动。

    看吧,他也可以做得更好,甚至还得到了期待已久的赞扬。

    “我可是你的儿子”魏长洲抿着唇看他,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雄鹰的儿子才不是软弱无能的小雏鸡,他总有一天会展翅高飞。

    冷不丁听他如此说,魏玄戈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接着低头笑了两声,抬手拍拍他汗乎乎的脑袋,起身向外望了一眼,俯视着他笑道:“走吧!乖儿子”

    魏长洲被他带到兵械房里挑选自己的兵器。

    偌大的库房里排列着各式各样的兵器,有的锈迹斑斑,可以明显看得出来被人用过的痕迹。

    听他与自己的解说,魏长洲才知道原来他爹还是个爱好收藏兵器者,怪不得这里头这么多兵器,看得人眼花缭乱。

    “小心点儿,仔细等会伤到手。”见他新奇地摸着那些锐利的兵器,魏玄戈好心提醒了一句。

    魏长洲讪讪地收回了手,跟着他在屋里走了一圈,突然在一把精致又尽显杀气的长枪面前停下。

    魏玄戈自顾自地说着,发现身后没了动静,回头一看才发现他正盯着一把长枪看得认真。

    “你喜欢这个?”魏长洲侧头便见到贴在自己脸边的他,莫名吓了一跳,而后才犹豫着颔了颔首。

    “你倒是好眼光。”他倚在门上,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他促狭笑道。

    “这枪是前些日子下头的人送给我的,还没上手试过呢,倒被你小子看上了。”魏玄戈摸了摸鼻子,一副凛然大度的模样,“不过看在你是我儿子的份上,就当这是为父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罢”

    说罢,便上前将那枪提出来放到他手里。

    那枪又高又重,哪是一个十岁的小儿能提得动的,顿时压得魏长洲龇牙咧嘴,勉强抱着站住脚跟。

    “随便,哪个顺手用哪个!”面对他关于自己平日里用何兵器的询问,魏玄戈耸了耸肩摆手道。

    “……”天才便是天才,便是兵器也可乱用。

    魏长洲抱住怀里的长枪,爱不释手地摸了摸,才抬脸看着他,顶着稚嫩的脸蛋却说着极其郑重的话:“爹,我以后要成为比您还厉害的大将军。”

    魏玄戈似是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登时叉着腰仰头哈哈大笑几声,然后抬手推了推他的头,嗤笑道:“臭小子,等你何时比老子厉害了再说这句话罢!”

    魏长洲摸了摸头,仰起脑袋望着他,眼神坚定不移,“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好啊,那我等着!”魏玄戈一把抽过他手中的长枪提在手上,一把拦住他的肩往外头走,洪亮的声音在庭院里响起。

    “等我老了就和你娘亲去云游四海,你呢,就负责保护好你姐姐,若是你再能耐些,或许能保卫这国家里上千上万的百姓也不止……”多年以后,一位名唤魏长洲的少年英雄手握一把断魂枪带领大雍将士横扫戈壁大漠,让匈奴人闻风丧胆,此后再不敢踏入中原半步。

    人们戏之:此子比其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