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么一会儿功夫,东院的道上就再也见不到一个人了,夜风带着寒意,吹的走廊边上的灯笼左摇右摆,胡明忽灭的光亮将回廊照亮,那带着红色的光亮显得格外的诡异。
张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回头一看,原本跟在自己身后的下人不知道何时竟然一个也没有了,她的呼吸突然就急促起来,咬咬牙继续加快速度朝议事厅走去。
门半掩着,门口的守卫一个也看不见。
心头的不安越发的浓郁。
她伸手推开那扇雕花门。
许靖坤一个人背对着门口站在那里。
看见许靖坤,张氏那忐忑不安的心才安定下来,忙不迭的上前喊了一声:“世子,佑儿和兰儿不见了。”
许靖坤嗯了一声,转脸看着她:“夫人不用惊慌,是我着人将他们带走了。”
看着张氏面上的错愕:“你该知道,父亲已经在回都城的半道上了,两个孩子长这么大他却只见过一回,甚是想念,所以我派人将他们送去,早些过去陪陪父亲。”
张氏本就是个聪明人,怎会相信他这番说词,看着他,张了张嘴喊了一声:“世子!”
许靖坤看着她笑了笑,破天荒地的喊了她的闺名:“子衿,一晃眼你我夫妻已经八载,你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虽说从一开始你我都没有选择,被迫成婚,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虽然很少出府,但是府中大小事务你都在打理,也该知道新皇登基之后侯府的处境。尤其是父亲擅自出兵解了曲阳之危之后,我在朝堂可以算是举步维艰。”
张氏当然知道,她的夫君月余前就被皇帝斥责,令其闭门思过。侯府外前后门常有陌生的面孔走动,就连府里面的一些下人心思也浮动起来。
“我要走了,这一走也许再不会回来。即便回来,那时也是物是人非。我特意在此等你,想问你,可愿意跟我一起离开?”
张氏几乎没有迟疑的点头。
她又不傻,她是张家的姑娘又如何?皇室那么大,她算哪根葱。她的丈夫,她的儿子都走了,她留下做什么?
许靖坤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向她伸手。张氏将手伸出去,被握在手心里。
天气越冷早上亮的越晚,已经到了十一月初,即便是中州也到了霜寒露重的时候了。
刚到卯时,城门内就聚集了不少要出城的人。有乘着马车的,有骑着马的,还有挑担的货郎,徒步的,都挤在一处。
四周都还没有亮光,唯有城墙上下的火把晃动,城门一开,等在那要出城的人就蜂拥着随着人流出了都城。
马车才刚刚离开城门口不远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叫喊声:“关城门,今日城内戒严。”
远远望去,城内某处浓烟冲天而起,与黎明的暗色交融。
再往前行不到一里,身后便再次传来马蹄狂奔的声音,许靖坤轻轻撩开车帘看了一眼,随后又默不作声的坐了回去,拍了拍如同惊弓之鸟的张氏:“无事,是自己人。你睡一会儿吧!”
他心里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眼下这会儿怕是这一路上绝无仅有的安宁,所以能歇息就得歇息。
府里的先生已经在他的安排之下早早出城离开,几个孩子也由亲信之人护送,他们此番需要先过通源河,若是在平陵追不上先走的人,到了那里就要分成两路,一部分护送许靖坤先行,一部分留下断后,然后在靖宁城汇合。
他的人,大都派出去跟着几个孩子了。孟珩虽然说了,已经安排了可靠的人接应,但他还是不放心。
他自己,除了身边的管事和侍卫亲自驾车,剩下的就几名护卫。要不是带着张氏一起,他也该骑马,这样速度更快一些。
后面跟上来的是孟珩跟他的侍卫,大致看了一眼,约摸有几十个人,这倒是让他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
孟珩将郭要派去了周泽漆那里,随他和赵春冬一起护送几个孩子。自己留下了余钱还有许青起,跟着许靖坤。
、沿着官道一路狂奔,一直过了通源河一行人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在通源河北岸的官道附近歇息,派了人去最近的城镇补给。
张氏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都城,车马劳顿几日未停,也几乎没吃什么东西,面如锡纸,看起来摇摇欲坠。
这让许青起想要换乘的提议到了嘴边又咽下去。
她看了孟珩一眼,从那天晚上两个人不欢而散之后,除非必要,彼此都没再开过口,恢复了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上下属关系。
为了以防万一,也不好生火,只将身上提前准备的干粮分着吃了点,就连喝水都喝的是生水。
许青起起身在附近刨了一大堆干枯的树叶抱过来。
余钱看了她一眼:“你做什么?”
“还有一会儿才出发吧?我眯一会儿。”非常时期,能休息的可不得抓紧休息,在路上赶了几天几乎没喘气,她有些吃不消了。
倒在树叶上用斗篷把自己裹住,很快就睡着了。
孟珩往她这边看了一眼,一转脸就对上许靖坤的视线。
“你跟前的人倒是都挺有意思。”
孟珩垂眸一瞬避开他探究的目光:“有点本事的人总是有些脾气,但只要能为我所用,有点性子也无妨。”
许靖坤道:“但是多少还是要晓得些规矩才是。”
“我与世子不同,自己本身就是个没什么规矩的人,也不喜欢那种滴水不漏过于规矩的,反倒是更欣赏那种直来直去的性子。”
许靖坤轻叹一声:“经年不见,九弟变了许多。”
孟珩靠在那,一只手随意的搭在膝盖上:“人都是会变的。”说完,看了他一眼:“世子还是趁着这个时间好好休息,接下来的路怕是不会太好走。”说完,就合了眼靠在那里,再不说话。
四周静悄悄的,周围的人轮换着都眯了一会儿。
许青起这一觉睡的实在糟糕,但凡在外面,不管怎么困乏她都睡不踏实。
林间成群的鸟儿接连尖叫着飞起来,扑棱着翅膀的声音一下子将她从睡梦之中惊醒。
一下子坐起来之后发现孟珩已经起身,余钱手握着长枪面色凌冽的看着不远处。
一群人呈包围之势将许靖坤夫妇二人围在中间。
一旁的马儿狂躁的来回走动。
惨白的太阳已经挪了好一段距离,时间过去的不短了,出去补给的人却没有一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