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如惠裹了裹鹅黄绣金凤披风,面容也上了淡淡的胭脂,整个人显得气色很好。
孟知嬅前些日子见她,还是素衣素颜,乍然见她如此,先是诧异,旋即又明白过来。
窦琬和萧容琏苟且,令她感到羞辱,如今窦琬身陷死牢,而她与萧容琏恩爱如初,又有了身孕,自然得向窦琬好好炫耀。
吴如惠扯了扯身上的披风,有些不好意思道:“去死牢那种腌臜地,怕不干净,所以披了御赐的披风。”
“端王妃身怀皇嗣,应当谨慎。圣上所赐,龙威自然能震慑一切邪祟。”孟知嬅含笑道。
宋延和柳世南在大理寺大殿前迎候她们,待她们到,便带着她们往死牢去。
孟知嬅在大理寺待过一些时日,进过天牢,大理寺的大牢,所以一路上她神色从容,倒是吴如惠不住地左右环顾,不时拉扯着身上的披风。
死牢在大牢后面,位于地下,宋延给狱卒看了令牌,狱卒打开重重牢门,一个狱卒带着
他们顺着台阶走下去,木架上的铁锅燃着明亮的火焰,照亮面前的路,吴如惠一踏入牢门就用绢子捂住了口鼻。
狱卒带着他们来到死牢的一间牢房前,狱卒手里拿着一根长鞭,他用鞭柄敲了敲牢门,向里面叫道:“喂,有人来看你了。”
牢房里没有烛火,只靠着外头铁锅上燃着的火焰发出的光照进去,里头有一截光照模糊,只看到一个穿白色囚服,披着黑发的人坐在木床边。
吴如惠乍然看到那个如鬼一般的身影,吓了一大跳。
那人不动,似乎没有听到狱卒的声音,狱卒拿着鞭柄又用力敲着牢门。
孟知嬅突然叫道:“窦琬,我是孟知嬅。”
窦琬转过了头,她面容枯槁,整张脸已然瘦得只剩一张皮,眼睛也凹了进去,那黑沉沉的眼珠直直地盯着他们,犹如一具骷髅。
她的背影已似鬼,转过来更甚,吴如惠差点失声惊呼,赶忙捂住嘴巴。
她的举动让窦琬的眼珠向她转过来,窦琬看了一会,认出了她,突然一笑,阴暗的光线中,她的笑如鬼魅一般森然,“表姐,你给我父亲上香了么?”
显然她也知晓窦敬被斩首。
吴如惠冷静下来,放下手,昂然站着,嘴角扯出讥笑,“你如今倒是知晓我是你表姐了。”
窦琬身子往她们这边转了一点,身下传来哗啦的铁器撞击拖地的声响,吴如惠才看到她手腕和脚腕都锁着沉重的铁链,她怔了怔,眼中冒出了一点痛惜之色。
窦琬却笑着,“不管我和端王殿下如何,你都是我的表姐,说来还真得感谢表姐,让我爱过人,也被人爱过,我死而无憾了。”
吴如惠眼中的痛惜立刻消散,一双眼似要喷出火来。
孟知嬅按着她的手臂,劝她,“端王妃,您怀着殿下的骨肉,切勿动气。”
她声音清越,在这封闭的死牢中显得尤其响亮。
窦琬愣了一下,目光移到吴如惠隆起的小腹,死死地盯着。
孟知嬅看着窦琬冷笑,“窦琬,你爱过殿下是真,但殿下爱过你么?你于他而言,不过是送上门解闷的货色。”
窦琬黑沉沉的眼珠转到孟知嬅脸上,嗤笑:“我是送上门解闷?你不也是一样么?至少端王殿下能让我欢愉,你呢,岐山王不能行人道,你是如何给他解闷呢?对了,我听说,不能行人道的男人,玩的花样特别多,宫里的内侍监就是如此,孟知嬅,好不好玩呢?”
吴如惠听到萧容琏和她欢好,早已气得浑身发抖,柳世南听到她如此说萧晏泽,还是当着孟知嬅的面,脸上很是尴尬。
宋延早已让狱卒退了出去,听到她出言不逊,拍了拍牢门,呵斥着:“休要胡言乱语,王爷也是你能攀扯的吗?”
窦琬发出尖锐的笑声,“我一个将死之人,还怕什么王爷。”
孟知嬅看着她,平静地问她:“那你阿娘呢?窦氏还活着的人呢?”
窦琬笑声一下就收了起来,盯着她,似乎要在她身上盯出两个窟窿。
窦敬和窦璘是被斩首了,但方大夫人,窦玢和窦玘,还有其他的窦氏之人,流放边地,窦琬是活不成了,可那些人还要活下去。
孟知嬅向前走了一步,“我今日来,是同你做个交易,你若告诉我是谁从你这里接触到索魂堂,我便护你窦氏还活着之人的周全。”
窦琬看了她一会,轻蔑笑着,“原来你是怕了。你放心,我死也不会说的,那人会帮我报仇,也会护着我的家人。”
孟知嬅叹了口气,怜悯地看着她,“窦琬,我发现天下再没有比你更蠢的人了。你口口声声说端王殿下爱你,他若心中有你,怎会不来看你一次?他爱的是端王妃,他和端王妃有了孩子,对端王妃悉心照顾,端王妃就是多站了一会,端王殿下都担心她会累着,心疼不已,只有你还在这不见天日的死牢中做着痴情梦。”
“你给我闭嘴,你这个贱人。”窦琬厉声尖叫着想扑过来,手上和脚上的铁链哗啦响着,把她绊住,她摔在地上,又仰起头,面容扭曲着冲孟知嬅尖叫:“孟知嬅,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孟知嬅抬起下巴,如看蝼蚁一样看着在地上向她爬过来的窦琬,“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好死歹死对我而言,只是一死,没什么分别。”
她蹲了下来,直视着窦琬黑沉沉的眼珠,“我被抄过家,你也被抄过家,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我想告诉你一声,你到死都还在为他人做嫁衣,真是不值。你以为不说,我便不知道那人是谁吗?你以为你告诉魏王殿下,让他联络上索魂堂,就能杀了我,为你报仇吗?我告诉你,魏王若谋得天下,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们窦氏还活着的人,因为他不可能让天下知晓,他同臭名昭著的索魂堂有过勾结。”
她说到魏王的名号时,窦琬停止了爬行,先是错愕,而后又歇斯底里地尖笑起来:“他若谋得天下,必会把你杀了,把孟氏一族杀了,把所有负我的人都杀了,让你们给我们窦氏陪葬。吴如惠,你们也得死,通通都得死,所有负心的人都得给我陪葬。”
她凄厉的笑声如鬼泣一般,在死牢中回旋,绕得吴如惠面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