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日头逐渐盛了起来,天气越发的清明和暖。
虽然索魂堂一事还没破案,但诸位皇子为了争储铺路,联动朝廷各司署衙门,日夜巡视,上京的治安托索魂堂的福,竟然空前的好。
上京的街头巷尾,随处可见各色花卉迎风摇曳,婀娜招展。卖花人提着竹篮,篮里挤满了芍药、棠棣、木香,茉莉,山茶等,一路吆喝着,引得大姑娘小娘子追逐购买。
杜梅若差人送来了帖子,请孟知嬅到上京时兴的半日闲食肆尝鲜。
彼时孟知嬅正陪孟恪远在园子中欣赏一株石榴,郁郁葱葱的绿叶中,吐露出一朵朵如焰火般赤红的花朵,绿肥红瘦,煞是好看。
孟恪远也看到帖子上的字,笑道:“去吧。我若不是被“病”困着,也要去凑凑热闹。”
他自从寿辰以病为名告假,直至今日都未上朝。
孟知嬅狡黠一笑:“别的地方我不敢说,但半日闲,祖父随时想去都可以。”
孟恪远呵呵一笑,又吩咐道:“带程安去,他帮我给一个人送信。”
“好。”孟知嬅应道,回濯音院换了身衣服,带上程安,关山月和春樱一同出门。
守在府门杨都尉对左相的家眷出门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安排几个兵卒跟着。
半日闲食肆在南十巷过去。
南十巷本是朝廷赏赐给孟府的商铺,但祖父寿辰过后,孟知嬅就听父亲说,朝廷因南疆连年天灾,燕州那边戎狄又频频来犯,朝廷征调将士往那边驻守,请求加送粮草物资的折子不断传到御前,朝廷国库吃紧,拟定把赏给几个重臣的商铺田产收回,孟府的南十巷,鸣风,洞溪两个庄子已在收回的名单上。
孟知嬅知道,这是朝廷在变相削减祖父的权势。
马车越过南十巷,停了下来,春樱在马车外说道:“姑娘,我们到了。”
孟知嬅扶着春樱的手,提着裙摆慢慢下了马车。
半日闲在紧靠着南十巷的地方,这里原是做茶叶生意的,前段时间突然修整,改作食肆。
因其装饰新奇,不似寻常看到的酒馆食肆,有村野之风,又不失雅致,俗雅间拿捏得恰到好处。激起了上京士族豪绅的猎奇之心,待到里面,发现菜肴精致奇巧,连遍尝世间美味的广平王都赞不绝口,引得众人趋势若骛。
可半日闲的掌柜说了,因地方太小,一日只能招待十桌人,多了只能择日再来。所以饕餮之们早早命人来付定金排号,唯恐自己跟人吹嘘时,少了这份谈资。
“哟,这不是孟府大小姐吗?”身后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调。
孟知嬅回身一看,原来是长平候次子窦璘。
窦璘同几个世家子弟,带着一群侍从正往半日闲来,他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孟知嬅,一侧嘴角斜斜勾起:“听说你在黑山坳被索魂堂的人追杀,听说你带去的人都死了,你竟然无事。”
程安上前道:“窦公子……”
他话还未说完,窦璘就厉声喝道:“住嘴,我们说话,有你一个下人插嘴的份吗?”
孟知嬅示意程安退下,两手在身前交叠,扬起下巴,端着合宜的浅笑:“本小姐命硬,让窦公子失望了。”
窦璘装模作样地往她身后张望着,嘴里刻意装出害怕的腔调:“你不会把索魂堂的人招来吧?我们可没有死士帮我们挡死,也没有兵马司守在门口保护我们。”
跟着他来的那几个世家子弟轰然大笑,嘴里不干不净地说道:“堂堂丞相府邸,竟被兵马司困住,出个门都要请示才能出来,这可是大周第一奇闻。”
跟着孟知嬅来的兵马司兵卒堆着笑脸,小心翼翼地笑道:“窦公子,我们兵马司只是奉圣上旨意护卫孟左相及其家眷,不是困住。”
他话音未落,窦璘的侍从过来朝他脸上就是狠狠一巴掌,那兵卒被打得脑袋嗡嗡直响,直觉得鼻子有热流涌出,他伸手一摸,摸得一手的血。
路过的人见状,纷纷避开,站得远远地围观着,窃窃私语。
孟知嬅上前一步,眸光生寒:“他职位再低,也是朝廷中人,窦公子,你纵容下人殴打朝廷中人,可是藐视朝廷。”
“呸。”窦璘啐道:“他是什么东西,也配同我说话。孟小姐,我知道你巧舌如簧,只是你不要忘了,这大周是圣上的天下,不是你们什么百年孟府的天下,多行不义必自毙。”
孟知嬅浅浅一笑:“原来窦公子也知道什么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吗?看来窦公子还是识得字的。”
那边围观的人发出一阵低笑,窦璘气得脸色涨得通红,一挥手,身后的侍从立刻把孟知嬅一行人围了起来。
程安立刻站到孟知嬅身前,春樱吓得脸色苍白,但也跟着程安护在身前,关山月沉着脸,冷眼望着围住她们的人。
那几个兵马司的人不敢得罪窦璘,又想护着孟知嬅,唯唯诺诺的不知如何处之。
那边围观的人一下就安静下来,屏着气望着这一幕。
突然有人叫道:“魏王殿下过来了。”
孟知嬅望过去,萧容璟穿着群青银线绣竹枝长袍,长身玉立,风流儒雅。
萧容璟看到她先是一怔,目光扫过围住她的人,慢慢走了过来。
窦璘一挥手,围住孟知嬅人立刻散开,他和那几个世家子弟向萧容璟行礼道:“殿下,您今日也来半日闲么?”
萧容璟在他面前站住,含笑道:“本王听说这半日闲很是新奇,所以过来瞧瞧。”
他目光越过窦璘,落在孟知嬅的面容上,孟知嬅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目光,萧容璟眸底划过一丝晦暗之色。
窦璘满脸堆笑:“微臣在里面定有位置,殿下如不嫌弃,同微臣进去坐坐。”
“不了,本王只是路过,前边还有事。”萧容璟说完,转身就走。
待萧容璟走远,窦璘发出阵阵冷笑:“孟大小姐,瞧见了没有,这满上京都是搜捕索魂堂的人,魏王殿下定是收到消息才过来的。可惜啊,他都看都不看你一眼,元宵佳节,灯下相遇,不过是你的痴心妄想。”
孟知嬅冷笑道:“窦公子莫不是见鬼见多了,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起来了。”
长平候府闹鬼一事,满上京传得沸沸扬扬,在朝堂上也不不好同他们作对的朝臣取笑,如今孟知嬅拿这事来说,直接戳爆了他的心肺。
“老子不打女人,但今天为你破个例。”窦璘怒吼着,就向她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