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同冯其真说过,但你从未同本王说过,本王现在要你再说一遍。”萧容琏目光直直地盯着她,他自己没有发觉,他的声音放软了。
萧晏泽转动佛珠的手停了下来,双眸慢慢抬起,扫过萧容琏,又滑到孟知嬅泫然欲泣的脸上。
孟知嬅脸上两颗泪珠堪堪滑落,她不知道,这两颗眼泪落到了两个男人的心里,一个激起了内心的灼热之感,恨不得将她揽入怀中,怜香惜玉;一个内心掀起千尺浪涛,犹如海啸压面扑来,令人心生窒息之感。
咚咚咚的声响传入萧晏泽的耳中,他回过神,眸底狂涌的波澜瞬间恢复沉寂,他的手指又动了起来,佛珠一颗一颗地往后拨动着。
广平王手握成拳,曲起关节叩着桌面,皱着眉头道:“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把好好的女娃儿都吓哭了。”
孟知文握紧了拳头,咬着牙怒视着面前的地板。
孟良徽温言宽慰道:“知嬅,祖父和爹爹都在呢,你把事情的经过告诉端王殿下就好了。”
萧容琏没理会他们,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孟知嬅。
孟知嬅垂下眼帘,吸了吸鼻子道:“回殿下,因祖父生病,又听闻庄子上有奇好的偏方,父亲和兄长走不开,所以臣女想去庄子上取药回来给祖父,担心路上不便,所以做了男子打扮。”
“需要用药,令下人去取就好了,孟小姐又何须自己亲自跑一趟,路上颠簸,车马劳顿,你一个姑娘家又何必吃这些苦头。”萧容琏脸上带着笑,言语温软,但犀利的目光没放过孟知嬅面容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古有晋人王祥卧冰求鲤,臣女虽不济,但也想着见贤思齐,只要祖父能药到病除,臣女不怕劳累,莫说在庄子,再远臣女也会亲自去取回来。”孟知嬅眼中又滑落出两颗泪珠,声音随着抽泣断断续续,但语气笃定坚毅。
“好。”广平王拍掌喝道,又对孟恪远道:“孟左相,你这个孙女的孝心极是难得。”
孟恪远含笑向他点点头,又向萧容琏道:“殿下,微臣孙女确实是去帮微臣取药,微臣想着这太平盛世,不过三四日的功夫,往日她也是去惯了,所以就命下人护送她去。殿下,孙女的孝心,不为过吧?”
他含笑温声,三言两语间,就顺着孟知嬅的话,把萧容琏设下的言语圈套破了。
“孟小姐的孝心令人动人。只是虽是太平盛世,但难保有人心生歹意,还是小心为上,不然再遇到黑山坳的贼人,京兆府可不是次次都能赶到的。”萧容琏笑着说道,目光闪烁,顿了顿,又问道:“孟小姐,你可还记得黑山坳那些贼人?”
孟知嬅往后退了一步,身子一颤,脸色苍白,嘴唇发抖:“死人了,死了好多人。”
萧容琏皱眉道:“孟小姐,你可有听清,本王是问你可还记得黑山坳的贼人?”
“他们死了,他们都死了。”孟知嬅的身子抖得越发的厉害,眼中蓄着的泪水一颗接一颗地滑落。
孟知文上前一步,扶住孟知嬅,恳求道:“殿下,我妹妹自从黑山坳回来,晚上一直做噩梦,现在每日都要喝定神汤,才能暂缓心神,若殿下要查问黑山坳贼人一事,可把府中管事唤来询问,他那日护着妹妹,所有情况他都知晓。”
“哎呦,莫怕莫怕,可怜的哟,知文,快带你妹妹下去。”广平王急的起身到孟知嬅面前,安慰她道:“好孩子,莫怕。”
萧容琏压着怒意,提高了声音:“十二叔祖,我在查问案情,您就不要搅和了。”
广平王回身怼他:“你没看到她吓得直发抖吗?你能问得出什么?你是在刻意为难人家姑娘吧?若真要查问案情,倒不如把那管事叫来问话。”
萧容琏为之气结,摔着袖子正欲发作,身后的萧晏泽开口了:“孟侍郎,去把管事唤来。”
“是。”孟良徽躬身道,同时向孟知文使了使眼色,孟知文立刻扶着孟知嬅离开了不厌堂。
萧容琏张着嘴巴要喊站住,顾忌身后的萧晏泽,按捺了下来,恨恨地瞪了广平王一眼。
萧晏泽嘴里无声说道:“小狐狸。”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转过回廊,进了内院,沈月清和韩书琴,于雪乔正焦急地等着,看到孟知文扶孟知嬅回来,吓了一跳,沈月清赶忙过来抱着孟知嬅道:“知嬅怎么了?”
孟知嬅擦拭脸上的泪痕,正要说话,关山月几步就过来,扶住她低声道:“后面有人跟着。”
孟知嬅心中一凛,把身子依靠在母亲身上,依旧低声抽泣着。
沈月清也听到了关山月的话,抬眼望过去,果然看到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山石后窥望着。她面色一寒,立刻扬声道:“大胆狂徒,竟然敢闯进后院,来人,把他给我抓住。”
孟知文一招手,护卫在各处的家丁护院立刻向那人包抄过去,那人转身就跑,关山月捡起一颗小石子,蓄力一甩,正中那人的大腿,那人吃痛,腿一软就摔了一跤,追赶过来的家丁护院立刻把他摁倒在地。
“你们放开我,我是京兆府的人。”那人嘴里喊叫着。
“堵住他的嘴,不要让他胡言乱语。”孟知文喝道。
一个护院随手掏出一块不知多久没洗的帕子塞到那人嘴里,那人喊不出来,嘴里呜呜呜的想挣脱家丁护院的钳制。
“给我狠狠打,竟敢冒充京兆府之人。京兆府诸人都是知晓礼仪的,谁会擅自闯入后院内宅。”孟知文冷笑下令,家丁护院立刻对那人拳脚相加。
韩书琴和于雪乔赶忙把跟着的孩子带走,孟知嬅在关山月的搀扶下也离开了。
沈月清双手交握在身前,昂首而立,冷眼看着被围殴之人,低声恨恨道:“我们孟府还没倒,你们这些虾兵蟹将就想骑到头上来,做梦。”
看打得差不多了,沈月清扬声道:“知文,你把此人带去给冯大人,叫他查查此人的来路,是受何人指使?擅闯孟府后院,有何意图?”
孟知文明白母亲的话中之意,吩咐道:“把他拖到不厌堂。”
家丁护院们抓起被打得不敢动弹的那人,径直往不厌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