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秀能把崔宏磊引出去，着实让谢芳松了口气。
把崔宏磊今天的反常暂时压在心底，谢芳总算有了余力先应付自己这个更难缠的小闺女。
“小锦儿，你怎么来医院了？”她声音轻柔，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也仅浮于言表。
谢芳不是没想过和这个小闺女缓和关系，可她哄也哄过，哭也哭过，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每一次看见沈锦，她们娘俩的关系都不仅没变好，反倒一次比一次变得更糟糕。
沈锦没回答对方毫无营养的套，走到床边，她仔细打量了眼谢芳，视线在谢芳即使盖着被子也能看出平坦的小腹位置定了定。
“孩子没了。”不是疑问句，想到刚才崔秀所谓的‘舍命救她’。
沈锦了然：“怪不得崔秀现在改口喊你妈了，还这么护着你，敢情是献祭了孩子换来的啊。”
“嗤，果然不愧是你啊谢女士，孩子都是过眼云烟，只有利益，才是你永恒的追求啊。”
没经历过后世的信息风暴，谢芳甚至想不通沈锦这些羞辱人的话是从哪学来的。
怎么就能这么扎心，这么能埋汰人！
她声音有气无力：“小锦儿，别气妈妈了，你看你崔秀姐姐都知道，妈妈这时候不能生气也不能哭。”
“所以她是你女儿嘛。”
“你也是！”
“我是你不要的女儿嘛，谢芳，你确定还要和我继续在这儿老生常谈装模作样？小心等会儿崔科长回来。”
“你说崔科长要是问我对你的看法，我该怎么说？”
被子下，谢芳的手猛地攥紧！
她就知道，这个小闺女生来就是讨债的，之前拿她设计崔秀的事要挟她，现在又拿崔宏磊要挟她。
天生的算人精。
怪道人家都说会咬人的狗不会叫。
她和沈疆没离婚前，竟还傻乎乎的以为沈锦是个老实窝囊脾气。
当初是瞎了眼了，她要是早知道沈锦这么会咬人……
深吸一口气，谢芳闭上眼睛，世界上没有后悔药，自然也不会有人‘早知道’，想得再多，也帮不上她现在的忙。
而等她再次睁开眼睛，面上那让沈锦看着作呕的‘关切’神色可算是收了起来。
她态度变得冷淡，说出来的话也比方才干脆了不少：“直说吧，找我什么目的，你想要什么？”
沈锦：“抚养费。”
谢芳瞪大眼睛，旋即发出一声短促地嘲笑，好像沈锦说了一个多可笑的笑话一样。
“可笑吗？”沈锦拖了把凳子坐到谢芳床边，“我爹这么多年的津贴，除了交到公中养家的，剩下的奖金不全给你了吗？”
“结果你和他离婚，你把钱全卷走了，就给他剩下一身做任务留下来的伤，还有一家子的老弱。”
“谢芳，你但凡回想一下，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那是我爹拿命拼出来的奖金，你花在哪了？你的爹娘身上？还是被你用来买东西讨好继子继女了？”
沈锦看着她，直把谢芳看得眼神躲闪。
沈锦：“我记得卢知青说过，你当时离完婚进城的车费都是管她要的，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会没钱？”
“是没钱还是把钱都花到别的地方了？”
看见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心虚，沈锦琢磨了一下：“你和我爹离婚的时候，我爹没张嘴管你要钱。”
“那些钱不会无缘无故消失，可你嫁给崔科长的时候，却又实实在在没有钱，连车钱和跑路费都没有。”
“我也没听说过你娘家有啥突然暴富的消息，每次跟村里人一打听，人家都说老谢家还是穷巴巴的。”
沈锦眼底划过抹兴味：“所以钱到底去哪了？总不会自己长腿跑了吧，你手里没有，你娘家没有，莫不是……在崔家？”
“我倒是怀疑过，以崔科长的条件和地位，为什么会娶一个刚和别人离婚的乡下妇女。”
毕竟在这个年代，小县城民风又不开放，对于离婚，大家的看法远没有后世包容。
“即使你长得不错，可你除了脸也没什么别的优点，啊，不对，你还会装可怜，还会哭。”
“所以我曾经怀疑崔科长是不是大脑袋，碰见个柔弱妇女对着他哭几声，他就同情心爆棚想照顾你一辈子。”
沈锦笑笑：“我还一度祝福过你，找个冤大头不容易。”
“最好这个冤大头还能让你糊弄住一辈子，给你一辈子的优渥生活，乐不思蜀的那种。”
“让你一想到被你扔在乡下的孩子，第一个念头就是可别联系，怕我们赖上你。”
“天知道，我们巴不得你离我们远远的，省得你老了之后过得不好，还要回头腆着脸找我和哥他们要赡养费。”
这话可太绝情了。
谢芳听得心头火起，抬手就要扇沈锦。
刚挥了一半，手腕就被沈锦死死握住。
沈锦也不生气：“我刚才说得有点跑题，我们继续言归正传，推测一下你那么多钱到底花哪去了。”
“没有钱！”谢芳压低声音。
沈锦摇摇头：“怎么不见棺材不掉泪呢。”跟李家老太太一样倔。
“你手里的奖金有多少，别逼我回家问我爹，到时候等我再找上你，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我刚才说到哪了？对，崔科长为什么会娶你，我以前以为他是冤大头，脑子不好使。”
“但经过刚才短暂的接触，我发觉他并不是一个不清醒的人。”
尤其‘反思’自己做过哪些后悔事的时候，一听就是个明白人。
沈锦：“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掉到你的坑里的？你那些装可怜的小手段能蒙人一时，可也只是一时。”
哪怕被谢芳投怀送抱哭着诉苦，说自己在婆家过得有多不好，多受苛待。
以崔科长的为人，估摸着也就听的时候心疼一会儿。
回家之前，风一吹，脑子铁定就清醒了，毕竟那位看着也不像是色令智昏的人。
谢芳和她爹可是军婚，崔科长怎么可能真就只听谢芳的一面之词，对谢芳的诉苦调查都不调查一下。
谢芳前脚离婚，他后脚就敢娶进门。
被下蛊了吗？
沈锦捏着谢芳的手腕，强迫谢芳与自己对视。
“所以谢芳，你跟我说说，是什么促使头脑理智的崔科长冲动娶你的，是钱吗？”
“够了！”谢芳狠劲儿抽回手腕，抱着脑袋尖叫出声，“没有，没有钱，别说了！”
跟被踩了尾巴似的。
显而易见的心虚。
沈锦步步紧逼：“你是怎么用钱让自己嫁进崔家的？”
看到谢芳眼里的惊恐，沈锦叹了口气，看样子她最起码猜测的方向没有错。
不然谢芳不会心虚成这样。
而假若事实真如她猜想的这样，那真是……连她都不得不发自内心的夸谢芳一句。
还是那句老话——不愧是你！
用前夫的钱去投资自己的下一任丈夫。
眼光、魄力、心计、识人，这四点缺一不可。
偏偏事儿还真让谢芳给办成了，她用手上所有的钱，给自己买了一辈子的衣食无忧。
如果没有意外，她这辈子都会为自己的这项‘投资’暗中窃喜，骄傲不已。
只可惜，命运弄人，意外还是来了。
想起刚才在走廊窗前看到的，和崔科长抱在一起的李爱兰……
要不是看到那一幕，沈锦在病房门外第一眼认出崔科长的时候也不会那么惊讶。
李知青，果然是一个很会给人制造‘惊喜’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