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的傍晚,不算太热,时不时还有一阵凉风吹来。
云溪镇上街角的酒馆里,陆承泽,张途,孟奎三人正吃着酒说话。
从万家收上来十五两银子,陆承泽打算把秋姨的十两银子还给她,对秋姨来说,这十两银子的意义不同。
剩下的五两,他本想分给宋书吏几人,但他们都不要,说只是帮一点小忙而已,不必气。
陆承泽便把五两银子,交给宋书吏,让他把银子拿给赵三全,由赵三全把银子分给被坑了粮食的村民。
宋书吏一口答应下来,并借此警告赵三全不可再欺压村民,要做到公正廉洁。
至于朱氏弟弟朱贵被了银子,他是后来才知道的。
秋姨受了那么多罪,万家那个废物又敢肖想清荷,只是单单收回秋姨的银子,断了她儿子的手脚,太便宜他们了。
他还打算想个法子,再折腾一下万家,让他们没有好日子过,却不想恶人自有恶人磨。
朱富贵跟人做生意,被人诓骗几句便把钱都投了进去,谁料那人竟是个骗子。
骗朱富贵那人,同时接触着好几个人,就朱富贵一人蠢笨如猪,什么都不打听不探查,直接给了钱,那人拿了钱,连夜跑没了影。
这倒给他省了事,万家人就该尝尝没钱的滋味。
朱氏败光了家里的钱,他倒要看看万家父子还会不会像从前那样事事依着她。
三人碰了杯,抿下一口酒,商量起进山打猎的事情来。
那天陆承泽提议这个事情后,两人都没直接回答。
因为要进深山,有一定的危险,要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张途家里父母健在,有妻有子,身上的担子重。
起初家里人都不同意,他劝说了许久,家人才松口,只是要他答应,要是受了伤,就立马收手,不许再去。
孟奎家里就一个老娘,他爹早逝,孟奎娘一个人把他拉扯大,很不容易。
如今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孟奎每个月的工钱,有一半都送进了医馆。
富贵险中求,孟奎是想跟着陆承泽博一博的,挣点钱,把自家娘的身体好好养一养,再置办些家业,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
两人都同意一块进山打猎,陆承泽如释重负。
他去过妙恩寺了,找里面的大师,算了八字,看了面相和手相,甚至还测了字,能想到的他都做了。
大师言辞肯定地告诉他,他的八字没有问题,并不会防克亲人。
他心底再没了顾及,只想着早一点攒些银子,跟清荷表表心迹。
他们三人一块,便没什么可担忧的,三人都有功夫在身,就是进深山也很安全。
“小泽,你不是一向不看重钱财吗?你每个月的工钱,大多都花在那些小乞丐身上。”张途夹了一筷子卤猪耳,疑惑地开口。
云溪镇外的破庙里,住着几个八九岁的乞儿。
陆承泽每隔段时间便会买些杂面馒头给他们,让他们吃顿饱饭,他能力有限,多的他也帮不了。
张途看见过几次,提醒他不要浪费钱,那些孩子手脚都不干净。
看见他们,陆承泽总会想起自己住破庙的日子,若不是无可奈何,谁愿意居无定所,四处行乞。
死刑犯也能吃要吃顿饱饭才上路,更何况是些孩子。
而且那时,他从不奢望未来,钱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他有吃有喝就够了。
如今不一样,他想好好賺钱,好好生活,好好去爱他的姑娘。
想起清荷,陆承泽嘴边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正要回张途的话。
孟奎先嚷嚷起来:“我知道,我知道,陆哥肯定是想娶媳妇了。”
“孟奎,我看是你小子想娶媳妇了吧。”张途一把搂过孟奎,打趣他道。
孟奎嘿嘿一笑,回答得坦诚直接,没半点不好意思:“想啊,我老早就想娶媳妇了,就是家里穷,一直娶不上。”
“孟奎说的没错,我是想娶媳妇了。”孟奎话音将落,陆承泽也笑着给出答案。
张途是过来人,看陆承泽的样子,八成是有了心上人。
他挑挑眉,戏谑调侃道:“是哪家姑娘这么有本事,叫你上了心?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喜酒管够。”陆承泽摆摆手,不欲多谈。
张途人长得粗旷,性子却是个知情识趣的,遂转了话头,另寻了话题说笑开来。
隔日下午,陆承泽来到摊子上帮忙收摊,他今日休沐,想去周家把钱交给秋姨。
为此他起了个大早,先去市场上挑了两条鱼,刚从河里打捞出来的,又大又新鲜。
担心鱼死了不好吃,他特意寻了个木桶,把鱼养在里面,这会还活蹦乱跳的,蹦跶得欢。
回家的路上,清文拿着树枝一路上逗着鱼玩,清荷往桶里看了看,两条鱼精神还不错,一时半会死不了,也就随弟弟玩了。
刚到院子门口,几人还没下车,在门口等着韩忠就迎上来:“老爷,姑娘,少爷,清波少爷,陆少爷,你们回来了。”
一连串的老爷少爷,听得周明远和周清波嘴角直抽,他们就是泥腿子,叫什么老爷少爷,听着别扭。
周明远一开始就不习惯,让韩忠直接叫他的名字,其他方面韩忠和金婆婆一说就改,唯独这件事,两人不肯,说是要尊卑有序。
对此,清荷倒是很满意,这说明韩忠和金婆婆都是知道分寸的人。
懂分寸的人才知道恪守本分,省得以后心大了,做出奴大欺主的事。
陆承泽拎着桶走进院子,木桶晃动,那鱼在里头重重一跃,溅起的水花,掉落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留下一串印记。
“虎子,你上哪儿买的这么大的两条鱼?瞧着一条就得有八九斤的样子。”李氏伸着头往桶里瞧了瞧,看见这么大的鱼,忍不住惊呼出声。
李氏一开口叫虎子,陆承泽跟着勾唇一笑。
他喜欢周家人叫他的小名,听着亲切,略显土气的名字,带着父母对他最殷切的期盼,平添了几分归属感。
“李奶奶,您老眼力真好,两条鱼一共十六斤七两,刚捞出来的新鲜大青鱼,去晚了还买不到。”陆承泽把桶往几人中间一送,叫她们看一看又收回来。
鱼大劲也大,挨得近了,他担心溅出的水会把衣裳弄湿,秋姨怀着身孕,不能受凉。
刘氏见儿子回来了,算算也到了做晚饭的时辰,站起来揉了揉发酸的腰:“娘,二弟妹,我们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
“大嫂,别回去了,就在这儿一块吃。这么大两条鱼,我们可吃不完。”万氏开口挽留刘氏,朱氏来闹过之后,越发珍惜和大房的感情。
刘氏捂嘴一笑:“那多不好意思,我们一家四张嘴,啥都不出,就光在你家白吃白喝。”
清荷进屋换了衣服出来,正巧听见刘氏这句话,便笑着逗趣:“大伯母,我家菜地里菜不多了,正打算去你家菜地摘点菜,你出菜呗!”
“行啊,这买卖多划算,我光出点菜就能吃鱼肉。”刘氏笑着回道。
两家关系好,时常一块吃饭,刘氏从不肯白吃,每回都要带些东西来。
或是送些她娘家带来的山货,或者带些鸡蛋蔬菜啥的,她知道二房现在不缺这些,但这是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