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白身子如何了?”

    沈逾白上前行了学生礼,恭敬道:“学生已好了些。”

    徐县令状似随意地端起茶杯:“府试规矩多,你需提前养好身子才好。”

    府试规矩多,县试的规矩就不算多。

    也就是沈逾白在县试不讲规矩。

    虽不讲规矩,徐县令仍旧给了沈逾白县案首的殊荣,便是徐县令的宽容。

    这是想与沈逾白结善缘。

    沈逾白听懂其中意味,朗声道:“县尊大人宽厚,学生才侥幸靠着温补汤水撑过县试。”

    见沈逾白如此上道,徐县令心中甚喜。

    以沈逾白表现出的才能,往后便是中举也说不准,与之交好总归比交恶强。

    只是他作为县尊,又阻挠过沈逾白报名县试,总归拉不下脸来主动热情。

    既然沈逾白姿态降低了,徐县令便顺理成章地关爱晚辈:“县试本就许苦熬,若让你因为少喝一口汤而晕倒在考场上,于朝廷也是一大损失。我已挑选你们的文章整理成册,往府城递了,知州大人该看完了。”

    众人呼吸都是一窒。

    旋即脸上难言喜色。

    能让徐县令往府城递的,定然是他心中的好文章。

    他们也算提早在知州大人面前露了脸,对接下来的府试大有裨益。

    众人齐齐谢过徐县令,又闲聊了几句,等时辰差不多了,才齐齐告辞。

    沈泽在不远处等着,四人坐上牛车后,他便赶车带着四人离开县城。

    徐知县待几人走后,让下人将四人送的感谢礼拿上来。

    前面三人他草草看了,都是些笔墨纸砚等常规的读书人该送的礼,并不稀奇,他也不放在心上,目光落在最后一个大木箱子上。

    此箱子是沈逾白送的。

    箱子极重,要两个人才能抬得动,定然不是笔墨纸张之类。

    徐县令不自觉就想到沈逾白在考棚里炖的羊肉汤水,心中隐隐期待起来。

    沈逾白心思缜密,该看得出自己对他做的那些吃食兴致极高,或许此次送的便是吃食。

    在徐县令期待的目光下,木箱子被打开,待瞧见里面的东西时,徐县令呼吸急促,将美食抛诸脑后。

    竟是整整一箱子的琉璃!

    此琉璃虽不够纯净,却架不住有整整一箱子的量。

    里面还有沈逾白的信,言辞恳切,总结下来便是:县尊大人忙于公务,用窗纸实在费眼,将此等毛琉璃当成窗纸装在窗户上,可使屋子亮堂。

    徐县令读完信,拊掌:“善!”

    沈逾白竟有此等巧思!

    他也顾不得什么矜持,当即命人去找了木匠来,把窗纸换成“毛琉璃”。

    待换完,整间屋子都亮堂起来。

    徐县令只觉光是待在屋子里就愉悦,又时常将好友们请来屋中喝茶。

    待人来了,徐县令请人坐在窗下,用琉璃茶具泡茶给众人喝。

    开口便是“琉璃茶具泡茶到底更香些”,闭口又是“这屋子太亮堂也不好”。

    众人面上附和吹捧,心中已是气得咬牙切齿,憋着股劲四处打听“毛琉璃”。

    凭什么徐县令用毛琉璃,他们却要用窗纸?

    这一找就找到罗二舅。

    一时间,罗家湾名声大噪。

    若不是为了送罗松茂来沈家湾,罗二舅还舍不得从窑里出来。

    将罗松茂送去沈族长家后,罗二舅钻进沈逾白的屋子,从怀里往外掏银子。

    先是三个十两的银锭子,随即是一把银花生,中间夹杂着一些银瓜子。

    这还不够,接着是第二把第三把,等他在怀里摸了一圈,只掏出一点碎银子后,他才停手。

    此时的炕桌上堆着的银子闪着耀眼的光。

    罗氏惊得问罗二舅:“二哥你发财了?”

    “离发财还远着呐。”

    罗二舅摆摆蒲扇般的大手,止不住笑道:“最近许多人来定毛琉璃,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就不想接了,他们竟找上大哥,你说大哥的关系我能推吗?只能咬牙让他们先把钱都交了,我再慢慢烧。”

    “他们竟然愿意?”

    “不愿意的就算了呗,我一个人把这些付了钱的烧完都要到明年了。”

    原本沈逾白是想自家建新屋子,将毛琉璃装上,让村里人瞧瞧,跟着去买。

    后来一琢磨,又觉得不妥。

    村户人家最要紧的是吃饱肚子,窗纸能用就不会花钱换。

    县试结束后,沈逾白该给徐县令送学生礼。

    毛琉璃送给徐县令再好不过。

    徐县令喜爱词藻华丽的文章,必然是个喜爱精致物件的人。

    毛琉璃合他的心意。

    再者,毛琉璃在县尊大人家出现,必然会引起淮安县一众乡绅的吹捧。

    毛琉璃的名声打出去,生意也就做起来了。

    罗二舅喜滋滋道:“明儿逾白就要去参加府试了,我就把银子带了一半过来给逾白当盘缠。咱去外边考试,要吃得好住得好才行。”

    “多谢二舅。”

    沈逾白应道。

    “毛琉璃是你的主意,方子也是你的,就连给徐县令送礼都是你,我就干点活儿,分一半都是占你便宜了。”

    罗二舅硕大的手指挠挠头,很有些不好意思。

    自从那些人求上门,他才知道毛琉璃有多贵重。

    “辛苦的却是二舅。”

    沈逾白并不居功。

    “这点辛苦算什么,别人求都求不来。往后有了毛琉璃,你和你大舅读书都够了,我供你们一直考,咱也做官去!”

    罗二舅甚至生起把罗家孩子全送去启蒙的心思。

    府试需两名廪生作保,罗松茂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带沈族长去拜见另一位廪生,求得那人作保。

    待沈族长和罗松茂谈好,罗二舅一同离开了。

    待屋子安静下来,沈逾白就将明日要去府城的事与苏锦说了。

    苏锦把卷轴一收,拿着手机就准备去逛超市。

    府试比县试更费脑子费身体,肯定要好好给沈逾白补补。

    肉什么的不好消化,要不给他弄点燕窝之类的补品?

    苏锦又怕他虚不受补。

    拿不定主意,她准备给小姨打个电话问问,就见有条未读短信。

    苏锦有强迫症,不能容许任何未读消息未接电话的提示存在,立刻点开,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苏锦,你没必要把我拉黑……”

    后面的内容没必要再看下去,她毫不犹豫把该号码拉入黑名单,和她爸上一个号码肩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