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享受了半辈子,临了让一个孩子跟你受苦?”
老甲愣了一下,转而欣慰的笑道:“他不苦。”
女人显然被他这自豪的表情气到了,她没好气的对着老甲指指点点,最终还是没骂出来。
“行行行,他不苦,我苦行了吧,借多少?”
“2万,四年的学费够了,生活费小实自己挣,我给你打欠条。”
“你会写字?”女人嗤笑一声,目露嫌弃。
“......”老甲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她盯着他看了半天,终究是叹了口气,随手拿了张纸开始写,写完了又熟练的取出了一盒崭新的没开过封的印泥,递给老甲让他按手印。
老甲是真不识字,他看着这看不懂的字据,只认得上面写了个20000,数了十遍确认没多个0后点了点头,笑着问道:
“你这不会是高利贷吧?”
女人没好气道:“你签不签吧?不签,一分钱没有。”
老甲犹豫片刻,咬了咬牙,按了手印。
女人见他签了,眼睛一亮,一把就把字据抽了过来,满脸欣喜的捂在胸口就往屋里走,连家里的“人”都不管了。
“自己拿,自己走,赶紧滚,见了你就烦。”
老甲叹了口气,取了2万,一分不多。
蒋无寐躺在屋顶听墙角很好奇那纸上写了什么,于是在某天趁孙姓女人在门外溜达的时候撬开了她的保险柜,将那封字据取出来看了一眼。
内容其实很简洁,上面写着:
老贾欠孙玉盈200000000000元整,这辈子还不清,下辈子还。
看到这蒋无寐乐了,谁家写借条会用阿拉伯数字呢,一旦被人做了手脚,就如这孙姨一般在后面补上无数个0,到时候算账的时候说都说不清。
可转瞬他便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发现自从他笑出声的那一刻开始,小丑就不再是老甲而是他自己。
他强忍着撕烂这散发着酸臭味的收据的冲动,又给它完好无损的塞了回去。
再然后时间便到了程实去上大学的时候,父子俩在校门口告了别,程实拥抱了新生活,而老甲并未离去。
大概是担心程实打零工养不活自己,他就在附近的城中村又找了个地方住了下来,偷偷的打点零工,给程实攒些钱,每个月虽然不多,但以蒋无寐对程实生活花销的估计来看,这些足够了,而且刚刚好。
直到程实毕业前的某天,老甲发生了意外。
他在夜里回家的时候突然倒在了无人的马路上,蒋无寐看着这一幕蹲在树上没敢动作。
果不其然老甲在地上躺了半天后又自己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着地面狠狠的啐了一口。
“老子的,到底是没人性还是真没人啊。”
说完又背着手溜达回去。
但蒋无寐看出来了,老甲这一下不是假的,他的身体真的不行了。
老甲似乎对自己的身体也有所了解,可还是咬着牙在程实学校旁边撑了一段日子。
终于有一天他撑不住了,在校门口遥望了程实的宿舍一眼便坐车回了家。
他先是借隔壁孙玉盈家的卫生间洗了一个最干净的澡,洗完之后又塞给了她一台录音机,而后回家躺在了那张属于他和程实的床上,笑着闭上了眼。
谁都没想到,一个看上去还算壮实的人突然就这么没了。
当天下午,程实打了电话回来。
看着老甲的手机在床上震动,哭的没力气的孙玉盈咬牙憋住了哭声,接起了电话,同时打开了那台录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