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说的字字泣血,同时心里一阵悲凉,太后只想保小儿子的性命,可曾想过乌拉那拉氏全族的性命,可曾想过她的性命。
太后毕竟是皇上的生母,不论做了何事,皇上都不会明着处死太后,不然便会被天下人诟病。
但她们不一样,皇上有太多种办法,让她这个不得宠的皇后无声无息的病死在宫中。
退一万步讲,便是皇上当真相信了姑母的话,留了她的性命又能如何?她还能坐稳皇后之位吗?
就算乌拉那拉家不是罪臣,她的皇后之位都坐的摇摇欲坠,若是再添上个罪臣之女的名号,她如何能斗得过璟贵妃?如何能保得住她的后位呢?
谋反这么大的事情,皇上宁愿告诉璟贵妃,也不告诉她这个妻子,足以可见,她与皇帝的夫妻情分还剩下多少。
太后被皇后问的哑口无言,想到这件事失败的后果,太后手都开始颤抖。
“不可能,不可能。”
她还没有看到皇帝,十四也未必会输。
按照长生天的指示,她的十四才应当是真正的天子,她的十四一定能赢。
想到她当初梦到的景象,太后一下子放开皇后,嘴里喃喃自语,“哀家还没输,九州清宴还没有动静,哀家未必一定会输。”
“只要十四那边成功了,哀家还是太后,乌拉那拉家只会更加荣耀。”
“哀家还没输。”
皇后离太后非常近,太后喃喃自语的话,她听的分明,但皇后可不会相信这番鬼话,她看着竹息的神色,便是竹息都面色如土,聪明了一辈子的皇额娘怎么就在这个时候犯糊涂。
赌上了一切,就要赌皇上最在意的东西。
皇后和皇上夫妻多年,她还是比较了解皇上的性子的。
别看皇上平日里十分重视孝道,那是因为身为帝王,不能被天下的臣民指责他不孝,所以为了皇帝的名声,皇帝不惜以身犯险,便是为了名正言顺的了结隆科多和十四爷。
只有涉及谋反这样的罪名,皇上才能名正言顺的杀了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但若是太后涉及谋反之事,那便是亲手断了太后与皇上的母子情分。
皇上是重视孝道,但皇上更重视他的皇位,他的江山,他手中的权利。
这是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无法撼动的。
皇后拂开了竹息要搀扶她的手,只觉得心中无比悲凉,她彷佛有一种预感,自己和皇帝的夫妻情分怕是只能到今天了。
太后如今不到黄河心不死,竹息在一旁可是看的分明,见皇后已经面存死意,连忙开口说道,“皇后娘娘,如今这个场景,您总要想办法才是。”
“一则是为了您的后位,二则是为了乌拉那拉家全族?”
闻言,皇后的眼神平静没有波澜,“到今日,本宫倒是十分庆幸,青樱做了四阿哥的嫡福晋,如今乌拉那拉家唯一的希望,便是在青樱身上了。”
不管今日青樱和四阿哥的婚事成没成功,但青樱都是皇上圣旨赐婚的四福晋。
昨日的乌拉那拉家还看不上四福晋的位置,但如今四福晋却是乌拉那拉家唯一可能留下的香火。
等过了今日,除了青樱之外,其他人都将成为罪臣。
如今,她只希望,皇上看在姐姐的面子上,能容得下青樱这个儿媳妇,不然乌拉那拉一族怕真是连最后的机会都没了。
九州清宴。
皇上看着面前的尸首久久没有说话,这便是皇额娘想要的结局吗?
当初佟额娘去了之后,他也曾对这个同母所生的弟弟有过一丝期待,但在看到对方眼中流露出的厌恶之后,皇上便熄了这份心思。
皇额娘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先帝在去之前,曾封十四弟为大将军,也在朝堂上表现出了对十四弟的喜爱,正因为如此,他登基之后,皇额娘曾一度觉得,他的这个皇位是抢了十四弟的。
所以皇额娘不愿搬去慈宁宫,直到他用了手段,才搬到了寿康宫。
不就是想通过这一点,向天下臣民表明,他这个皇位来的存疑吗?
这些,皇帝不是不知道。
只是他没想到,皇额娘为了老十四竟然能做的这个份上,拉上隆科多和乌拉那拉氏全族谋反。
这样大的罪名,这样大的后果,皇额娘也愿意为了老十四去冒险。
“皇上,殿外的反贼已经全数歼灭了,隆科多已经伏法,至于敦亲王府也已经被怡亲王控制住了。”
小厦子恭敬地开口回禀,衣衫上还沾着几滴血迹。
闻言,皇上抬眸看向窗外,吹吹打打了一天,此时倒是安静地连鸟叫声都听不见。
“苏培盛的伤势如何了?”
皇上把所有的一切都算计到了,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收买了九州清宴的宫人,以致差点伤了自己。
危机十分,还是苏培盛替他挡了一刀。
有了这救驾之恩,皇上之前对苏培盛的种种芥蒂和猜疑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皇上放心,太医已经看过了,于性命无碍。”小厦子恭敬开口。
只要性命无碍就好,皇上想着点了点头。
“宫里可还有别的损伤?”
听到皇上开口问道,小厦子很快开口,“会皇上,贵妃娘娘在接到消息之后,已经令各宫封锁,所以诸位皇子和公主皆安康。”
“只是御前侍卫在保护太后娘娘时,与刺发生了冲突,好在贵妃娘娘带人去的及时,太后宫里的刺也被尽数歼灭了。”
只是去太后宫里的刺,到底是为了接头还是为了刺杀,这点皇上和小厦子都心知肚明。
但当着众人的面,谁也不敢如此说。
“皇额娘无事就好,忙活了大半天,朕也该去向皇额娘报个平安了。”
皇上喃喃开口说道,他也该去告诉太后,她们的痴心妄想皆成了一场空。
年世兰站在层层侍卫的防护之后,太后宫里见了血,空气中都残留着血腥的味道。
见到皇上的轿辇之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更是尤为响亮。
平日里都是听宫人们这般喊,乍然听到御前侍卫这般喊之后,年世兰也有些明白,为何这些皇子都拼命的争夺皇位。
可能是无上的权利当真能迷了一个人的心智。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年世兰盈盈开口,还未行完礼,便被皇上拉进了怀里,见她的衣裙散乱,皇上低沉着开口,“还好你无事。”
“皇上放心,臣妾说了,不论皇上做什么,臣妾都会在皇上的身后与皇上风雨同舟。”
皇上给了年世兰能调动御前侍卫的金牌,皇帝想过对方可能会用这东西自保,甚至都想过对方可能会趁机调动御前侍卫杀了他,让弘宸登上帝位。
唯独没有想到,她竟然用侍卫囚禁了太后,稳定了他的大后方。
被自己亲额娘背叛,被自己亲弟弟背叛,乍然看到了全然相信自己的年世兰,皇上的心中也可谓是百感交集。
此刻两人的都没有说话,良久,皇上才开口说道,“皇额娘呢?”
“太后和皇后娘娘都在正殿,皇上忙了大半天,想来也心绪不宁。”
“臣妾一早便让颂芝熬了安神汤,皇上不如先喝了,再去向太后请安?”
年世兰笑意吟吟的开口,兵荒马乱之间,颂芝手中的食盒倒是还稳稳当当的在手中。
这时候皇帝对年世兰正是百分百满意的时候,怎么会拒绝她的好意。
看到精致的汤匙出现在团团御前侍卫前的时候,皇上有些感叹的开口,“你调教出来的宫女总是贴心些。”
这般兵荒马乱,也难为对方这番心思了。
闻言,年世兰轻描淡写,“皇上是真龙天子,臣妾始终相信,能赢的只有皇上。”
看到她脸上的笑意,皇上紧绷的嘴角也放松了些,“是啊,只有你才相信朕一定能赢。”
皇上喃喃自语,看到皇上进入正殿的背影,年世兰吩咐周围所有的人都不得靠近正殿。
看皇上进去之后,连小厦子都留在了门口,便猜到了这件事的结局。
皇上一进门,便看到了跪在中央的皇后,还有在一旁小佛堂念经的太后。
见他进来,竹息的神色顿时变得慌张。
“儿子参见皇额娘。”皇帝淡淡开口。
没等太后喊起,便自顾自的起身,对着皇后开口说道,“朕和皇额娘还有话说,皇后便先出去吧。”
闻言,皇后的眼神一缩,“是,臣妾遵旨。”
皇后的身形颤抖,但此时谁也不敢搀扶她。
宫门再次关闭之后,皇上看向还跪在佛前的太后,声音平淡开口,“皇额娘念经如此清真,是替十四弟求个平安吗?”
九州清宴发生了什么,在场的人都十分明白。
听到皇上主动提起十四爷,太后本来紧闭的双眸都颤抖了几分。
见状,竹息直接跪在了地上,“皇上,奴婢有罪。”
“是奴婢勾结外人出了这等糊涂的主意,是奴婢假传太后懿旨,勾结敦亲王误导了十四爷,太后什么都不知道,还望皇上明鉴。”
竹息一边说着,一边跪在地上使劲磕头。
当着佛祖的面儿,很快便磕的满额头都是血。
这位跟在太后身边半辈子的奴婢,便是皇上见了,也都要唤一声姑姑,什么时候有这般落魄的模样。
而一贯对她十分尊敬的皇帝,看到这一幕,并未叫对方起身。
反而直接开口说道,“竹息涉嫌谋反,赐车裂之刑,九族同罪。”
闻言,竹息的眼立刻变得通红,九族同罪,也就是说,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可能很多都不知道自己有这门亲戚的人,都要莫名被处死。
而没等对方再说什么,夏刈便带着人立刻出去了。
此时殿内只剩下了天底下最尊贵的母子。
竹息在说出口顶罪的时候,在场的三个人便猜到了她的下场,只是太后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让竹息死的这般不体面,还牵连了九族。
想到车裂之刑,太后心中也不忍。
见对方嘴唇动了又动,但久久未曾开口,皇帝先开口说道,“皇额娘可是想问老十四?”
太后所关心的,无非也就是这个。
甚至皇帝还想问问太后,若是今日进来的是老十四,皇额娘可曾会开口问一句他的安危?
“他如何了?”
太后的声音不大,被皇上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做不到理直气壮。
“死了。”
“一到宫门便死了。”
皇上的声音平淡,确实让太后的动作一退再退。
从听到殿外那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时候,太后便知道这一局,她和老十四都输了。
当真切的听到这个儿子死了的时候,太后眼中的泪水一下子便流了出来。
“原来皇额娘也会流泪,就是不知道若是今日死的是朕,皇额娘会不会也如今日这般流泪。”
皇帝的声线没有起伏,但却莫名让人听出了压抑之感。
“儿子和十四弟都是皇额娘亲生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儿子一直有一句话想问问皇额娘。”
“当年,佟额娘抱养儿子并非儿子所愿,为何这么多年,皇额娘都把这份怨气发泄到儿子身上?”
“难道不是皇额娘拿儿子换了德嫔的位分吗?”
皇上声音冷冽。
当年他身为贵妃的养子,但处境却十分尴尬,生母不过是个包衣,还是在贵妃宫里爬床的包衣。
尽管被封为了嫔位,但宫中谁都知道,那是皇上看在佟贵妃的面子上封的。
佟额娘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对他真的很好,曾经一度,他也把佟额娘当成自己的亲额娘看待。
但他的玉碟并没有改在佟额娘的名下,所以打从记事开始,他便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
他也曾去偷偷看过自己的生母,但只看到对方对别的孩子嘘寒问暖的画面。
而佟额娘去世之后,他又回到了生母的膝下,他曾以为在佟额娘宫里左右为难的日子已经很难熬了,但回到生母的膝下之后,他才知道什么叫更难熬的日子。
皇家无亲情,但宫里同母所生的孩子还是亲近些,唯独他是个例外。
皇额娘所生的公主和阿哥都与他这个哥哥并不亲近,在夺位这件事情上,他的亲弟弟宁愿支持旁人,也不愿意支持他。
其实在登基之初,他便知道,皇额娘不愿意他登上帝位,皇额娘想的是老十四做这个皇帝。
只不过今日,皇额娘也为老十四努力了。
听到皇帝提起她最不愿意想起的陈年旧事,太后一阵哑然。
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开口辩驳,“你也是哀家十月怀胎所生的儿子,哀家怎么可能不疼你。”
“是贵妃夺了你去,哀家没有办法,哀家是没有办法。”
无论如何,太后都不会承认当年她拿着这个儿子换了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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