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许二愣这样一说,那青年人也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这样横下去不太合适,便忽然转了笑脸:“三十也太多了吧?能不能再优惠点?”
“你还是走人吧。我们不想赚你的钱。”许二愣决定不跟这小子叨叨。
“大哥真生气了?三十就三十好了。”说着,他拣起了地上的那五块钱,又从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了二十块钱,“真不好意思了大哥,就这二十了,加上这五块,怎么样?我这也钓不了半天了。”
许二愣站在那里犹豫着,他在判断着这青年人会不会是过来祸害塘子的。可他那包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自己不好去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果硬搜人家的包,也太霸道了些,会引起公愤的。
但许二愣还是捏了他的一块鱼饵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没有什么异味儿,“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呀?”许二愣虽然没有什么大见识,也能听出来这青年人说话不像是本县人的口音。这一点更让许二愣小心起来。
“呵呵,我说话不像本地人吗?”那青年人笑了笑,继续钓鱼。
“我听着不像。”
“你是建县人吧?”旁边一个老头忍不住朝这边看过来。
听到建县两个字,许二愣心里不由的一紧。坤子不是说过他跟建县玉龙帮的人打过架吗?不会这小子就是来弄事儿的吧?
但一时间许二愣还想不出一个比较好的理由让这个年青人离开水库。再者,就算是现在他走了,等他不注意的时候,他照样可以作案的。
“我家那儿离建县不远,口音有点儿像。”那年轻人接着解释说。
“那么远跑这儿来钓鱼?”许二愣也追问起来。
“现在的鱼塘都承包了,还真没个地方钓鱼了,有的地方你拿钱人家都不让钓。所以就转到这里来了。”青年人说。
“既然离建县不远,那该听说过玉龙帮了吧?”许二愣笑着又蹲了下来,掏出烟来点上。
“啊,听说过。”
“听说过玉龙帮的人让坤哥收拾了吗?”
“不知道。”那人摇了摇头。
“承包这水库的人就是坤哥。不知道玉龙帮的人会不会派人过来祸害鱼塘,要是真有人替玉龙帮的人做那种缺德事儿的话,我会把他的手给剁了!”许二愣一边抽着烟,一边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他是在向这个青年人发出警告,如果是玉龙帮派来的话,那就趁早滚蛋。
旁边的人似乎听出了许二愣话里有话,那青年人听了之后,也是赖笑了笑,许二愣这话多少有些针对性,毕竟那人说话的口音有建县人的嫌疑。
“大哥不会把我当成了坏人吧?”
“是不是坏人,都是自己做的,谁脸上也没贴个标签儿是吧?小伙子,别心惊,我只是说说,让大家放心的玩儿,但要是有人敢对鱼塘作什么手脚,那我许二愣绝对不会跟他气的。”
“就是,谁要是搞破坏,那我们大伙儿也不会饶了他的。大家伙儿好不容易找这么一个玩的地方,给弄没了,谁不急?”旁边一个钓鱼的老人也附和着许二愣说。
“行了,你们这一说好像我就是那个破坏分子似的,我是来钓鱼的呀,你们看好了,我这里有鱼竿鱼饵……”那青年人急了,立即面红耳赤起来。
许二愣站起来,拍了拍年青人的肩膀笑了笑道:“兄弟,没说你。别往心里去,好好钓鱼,谁也不会把你怎么着的。”
许二愣走远了之后,那青年人还是愤愤不平的样子,好像是受了欺负一样。
“年轻人,不是我说你,刚才你给钱的态度就很不让人待见呀,人家提供地场让咱们玩儿,玩得起就玩,玩不起就拉倒,你把钱往地上一扔,那算个啥?你可能不知道,这承包水库的老板据说在县城里把桃源大厦都买下了呢。我听说下一步人家还要把这一片山都建成一座山庄呢。人家会缺你那五块钱吗?”那老者在一边早就沉不住气了,现在见许二愣走开之后才开了腔,“其实像我们经常来玩的,都是月票,很便宜的,这老板很仁义的。”
那青年不再作声,不过,他也已经没有了什么心情钓鱼,总是心不在焉的,直到上了鱼,那鱼竿被鱼拉弯了之后,他才知道鱼儿已经上钩。
许二愣把今天遇到的这个情况向坤子作了汇报,坤子说,只要记住他的车子就行。因为如果要对水库作什么手脚的话,是很难预防的,随便将一只药瓶子往上游一扔,这水库里的鱼可就遭殃了。
“要是他敢祸害咱们,我扒了他的皮。”许二愣发狠的说。
连续两天,那青年人都来,将他的摩托车停在坝上的大树下,背个大长包找个钓位安下摊子钓鱼,而且再收他费的时候,他也不再争执,而是规规矩矩的交费,甚至还会掏出烟来递给许二愣一棵。许二愣从不接他的烟。他就再把烟装回去。
渐渐的,许二愣觉得可能是自己太紧张了,把任何新面孔都当成搞破坏的了。再说他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盯着那一个人,啥事儿都不干了。
忽然一天傍晚,有几个钓鱼的人竟然直接拿了爆炸钩从岸边就钩上鱼来了。因为他们发现不少鱼开始往岸边游过来。毕竟看到这种情况钓鱼的人都比较兴奋,这是很少见到的事情,鱼竟然主动的往跟前跑!
那些兴奋的声音让许二愣好疑惑,他跑到了岸边去看,果然见一些鱼像是没长眼睛似的往岸边游过来,而且是露在水面上,有人直接用棍子敲,或是拿石头都可以砸出几条来。
许二愣的心里猛然一沉。这绝对不是正常现象。他不再犹豫,掏出手机就打给了坤子:“坤子,坏了,水库里的鱼怎么一个劲儿的往外跑?会不会是有人放药了?”
这是许二愣的第一反应。
坤子心里也是格登一下,虽然早有预料,但他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毕竟这个水库里的鱼都是他的心血,也是他的希望。他心里最清楚,一旦有人投了毒,那可不是一条两条的事儿,整个水库里的鱼将所剩无几,绝对是灭顶之灾。
“有没有可疑的人?”坤子立即想到了前几天许二愣提到过的那人。
许二愣这才朝大坝上望了望,发现中午头还在的那辆摩托车竟然早就没有了!
“肯定是那小子干的!中午那小子还在的!”许二愣心里那个后悔呀,他真想煸自己几巴掌,怎么突然就放松了警惕呢!
不一会儿,坤子就开车窜了上来。到了水库边一看,那鱼已经成群结队的往水边游,整个水面上都泛起了浪花,显然那些鱼都在里面受不了啦。
坤子本想打电话问一下王大庆,有没有什么办法急救,可他一看到这种情形,便知道对手下的药太狠,这鱼反应这么强烈,估计告诉了他也是白搭,只是向他报告了一个坏消息而已。
“坤子,快想想办法呀!这怎么办?”许二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
“没办法。”坤子此时的心跟死了一样,同时,一股仇恨从他胸中燃起。“赶紧告诉那些捞鱼的,这是中毒了!”他本想让许二愣将这些钓鱼的鱼饵取样登记的,但他估计投毒人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不可能还呆在这里等死。
许二愣还是去每个钓位上查看了有没有什么新面孔。结果留在那里钓鱼并捉鱼的人全是老熟。“大家都回去吧,这水库让人投毒了,不要捞了,吃了会死人的!”看到那些人还在不知死活的抓鱼,许二愣已经没有了好脾气,恨不得拿起棍子来一人给他们一棍子。
尽管看着那些鱼呼呼的往外窜都心眼馋,可让许二愣这样,谁也不想惹上是非,便一个个收了鱼竿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水库。
坤子倒不怎么心疼水库里的那些野生鱼,他最心疼的是网箱里的那些优良品种鱼,那可是上百万的财产呀!现在他要哭的心思都有。但此时坤子却只能默默的站在那里,眼看着这些鱼拼命的在水里挣扎而毫无办法。
整个水库上的人全让许二愣给撵了个干净。
很快就有鱼飘浮在了水面上一动不动。
“这个挨千刀的!”许二愣直接放声哭了起来。看那伤心的样子,真比死了亲人还要痛苦,他这是生来第一次这么上心的伺候活儿,可没想到伺候来伺候去,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坤子,网箱里的鱼怎么办?”许二愣真恨不得直接把那网箱拖出来,把里面的鱼倒进另一个池子里。
“已经这样,没救了。”坤子心灰意冷的说,他可是欲哭无泪,心里的痛不比许二愣差。
“不行,或许有救的!”
许二愣不顾坤子的阻拦,一个人划了小船靠近了网箱,拿了网子一下一下的往外网,为了不让鱼离开水,他不顾自己的危险,竟然把铁船里装进一部分水,然后把从网箱里捞出来的鱼装进了船里,一趟一趟的往外运,然后把铁船拖到了岸上,将那鱼装进水库边的池子里。
可是,最后发现,捞到池子里的鱼也很快一批一批的死去。
他终于放弃了努力,眼泪哗哗的流下来。
“坤子,这下咱们完了!一条也不会剩下了!”许二愣哭丧着说,人也直接瘫在了地上。
“你看好了,别让村里人过来捞了吃了,这毒很厉害的。”坤子找了一只矿泉水瓶子取子一瓶子样水,又带上了几条鱼开车直接去了县农业局。此时农业局已经下班,他想到了办公室秘书夏梦,也不管夏梦吃没吃饭,坤子直接打电话让她来农业局。
坤子把情况一说之后,夏梦也替坤子着急了:“你没跟刘局长说吗?”
“跟她说了也没用,鱼都已经死光了,我只想知道这鱼是中了什么毒。能检测出来吗?越快越好。”
“那得把技术员请来才行,我可干不了这活儿。”夏梦为难的说。
“那就把技术员请来,马上!”坤子现在已经顾不上心疼自己的那些鱼,他要弄清楚这些鱼是中了什么毒,然后再找到害他的人。且不管自己的损失能不能找回来,但他一定要让害他的人付出双倍的代价。不然的话,自己今后也没法在道儿上混了,还不得让他们给欺负死?
考虑到坤子跟刘雪婷的关系,再加上夏梦对坤子一直有一种好感,她很快就以刘雪婷的名义,将农业局的化验员叫到了局里。
技术员小王倒是非常给面子,饭还没有吃利索,就跑到了局里来,将鱼切片,与那样水一想进行化验。
当天晚上坤子就拿到了结果,水库里是被倒入了大量的“敌杀死”农药。
“坤哥,你还是报案吧,到时候破了案,还可以向投毒的人索取赔偿的。”技术员小王建议说。
坤子苦笑了一下:“这点损失对我来说没什么,如果是个人作案的话,就算是让他倾家荡产,他也赔不起的,我干吗费那个劲?”
对于坤子的反应,技术员小王有些困惑不解,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报案。他只好不解的摇了摇头。“从样水的化验来看,水库里农药的浓度相当大,估计不会剩下一条鱼了。这水库如果还想养鱼的话,恐怕得放水重新清理了。”
“王老师,以后如果清理水库,恐怕还得请你帮忙呀。”坤子麻烦了人家一晚上,过意不去,决定连夏梦一起请了出去吃顿饭。可夏梦跟王技术员看到坤子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哪还有什么心思请人吃饭,便婉言谢绝了。
“坤哥,不是有句话嘛,钱是王蛋,没了咱再赚,损失既然已经这样了,你可千万要想开呀?”夏梦看到坤子心情极差,便有些担心的叮嘱道。
“呵呵,谢谢了,放心吧。”坤子努力挤出了些笑来,但他自己感觉到那笑可能比哭还要难看。这是他几年来遭受的最大一次打击。他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跟刘雪婷说这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