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庆跟张厅长见面之后的第二天,省公安厅就派了一名副厅级干部进驻饮马直接督办这次绑架案。
首先被抓的是吴小军的手下许敬山。之后就是柴雄的一个贴身保镖。
在保镖被抓的同时,柴雄也被监视了起来,在一天之后,柴雄就被请了进来。
当时柴雄似乎一点儿都不紧张,在他的意识里,这次省厅督办,也不过是走走过场,不会动真的,而且在整个案件的操纵中,他早就把自己给闪出了身来,他没有直接参与指挥,但是,那个保镖最终还是把他给供了出来。
整个绑架计划,都是许敬山献给柴雄的,还有一样东西,也是许敬山向柴雄提供的,那就是方向藏在自己邮箱里的那段视频。
关于这段视频为什么会被许敬山知道了,早在伏案之前,许敬山早就跟方向两人做好了攻守同盟,说那是方向无意间向许敬山透露出来的。理由很简单,方向本来是想交给吴小军的,可由于吴小军的妹妹跟坤子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密,方向便放弃了跟吴小军合作的想法,转而投到了曾经与坤子有过一刀之仇,也与吴小军有夺马子之恨的许敬山。
而这个说法,却是另有高人在背后安排,而且那人也早就有言在先,如果哪一天这件事情败露了的话,打死都不能把他给供出来,不然的话,许敬山一家老小都会死得很惨。
所以,在许敬山被抓之后,他就把早已安排了的这个理由交待了出来,而且他的供词跟方向几乎是一模一样,所以,公安也没有再怀疑什么,而且觉得许敬山为了报复吴小军以及坤子,这样来害他们也是符合作案动机的。至于方向,出于对吴小军的绝望,那也情有可原。所以,这个案件背后的真正主使并没有暴露出来。
经许敬山交待,他为了报复吴小军跟坤子,所以才向刚刚与坤子发生激烈矛盾的柴雄求救,让他派人实施这次绑架,目的就是让吴小军情急之下向坤子求救,然后逼迫坤子把刚刚从银行里贷出来的那五百万送给吴小军做赎金,而同时也将吴小军逼上高贷的灾难之中,这样不但可以让吴小军的资金链瞬间断裂,同时也让坤子刘雪婷的合作社陷入破产,并且让那些支持坤子合作社而出面担保贷款的领导陷于困境。
这可以说是柴雄跟许敬山整个绑架计划的最终目的,他还真不是为了那一千万块钱,而是想让自己的两个死对头彻底爬不起来,并且毁掉他们背后的大树。
许敬山与柴雄以及他的保镖都被判了刑,方向却似乎没有被牵扯到绑架案中,因为她顶多就是向许敬山提供了她与葛顺平的不雅视频,也并没有实施对葛顺平的勒索,最后方向竟然没被判刑。
葛顺平也很快就恢复了工作,在一切澄清了之后,古满仓代表纪委要求葛顺平能够理解纪委的工作:“有则改之,无则加免嘛,不要让这事儿成为你老葛的负担呀!”
纪委的车负责把葛顺平送回了饮马县委大院。在纪委的人还准备上他的办公室里坐坐的时候,他居然笑着拒绝了:“谢谢各位了,这些日子可把你们操劳坏了,诸位请回吧。”葛顺平站在县委大楼门厅前面抱着双拳向两位纪委工作组的同志拱了拱手,两位纪委的人尴尬的又退回到了车上。
葛顺平一回到办公室,张秘书就立即奔了过来,替他开了办公室的门。看着小张那殷勤的样子,葛顺平心里不由一酸。
他说不出来自己是一种什么感受。
还没等葛顺平坐下,那张秘书就给他泡起了茶,葛顺平发现张秘书的手有些抖。葛顺平抬起头来,看着张秘书做着以前曾经非常熟练的这一切,一直到他忙完了之后,站在他的面前似在等待着什么。“这里没你的事儿了,谢谢了。”葛顺平说。
而这显然出乎张秘书的意料,在张秘书的预料之中,葛顺平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应该是追问那个录音笔是怎么跑到他张秘书的手里去的?他拿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目的?这个问题在葛顺平被调查的这些日子里,张秘书不知道想过了多少回。自从他从自己的手里把那支笔交给了纪委的人之后,张秘书就一直在等着葛顺平有一天问他,而且他也已经把答案早早的准备好了。
可是,当他把泡给葛顺平泡好之后,葛顺平竟然也没有提到这个问题,他甚至连脸色都没有改变,一如既往。难道,是葛顺平年纪大了早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还是他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
可是,这两种情况似乎对于葛顺平来说都不成立。他不是那种健忘的领导,当然,一个领导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可以洗清自己的证据却找不到了,那会着急上火到什么程度,他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
葛顺平越是表现得若无其事,张秘书心里就越是不安。
“葛书记,真的没事儿了?”张秘书笔直的站在那儿,勉强的抬起头来看了葛顺平一眼,他尤其是想看到葛顺平的眼神,从中判断一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事儿了,我现在想安静一下,你先回去吧,谢谢了。对了,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葛顺平非常平和的笑了笑,笑得不像他猜测的那样深奥,但看得出来,葛顺平的脸上有些憔悴。
“有事儿您随时叫我,我不会随便离开的。”张秘书非常认真的说。
葛顺平点了点头,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好的。”然后摆了摆手,示意他想休息。
于是张秘书退出了葛顺平的办公室。
等他将门带上之后,葛顺平双手在脸上用力搓了几把,然后朝着窗外看了看,似乎这两天外面的树木格外茂密了些,也蓊郁了许多,显得生机勃勃的。他打开了窗户,让空气透了进来,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办公室里有一种久未入住的那种霉气。当那种新鲜空气透进来的时候,葛顺平贪婪的吸了两口。在窗前站了两分钟,他回到了办公桌前端起杯子来刚想吃上一口,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将那杯茶倒进了洗手池子里,重新泡了一杯。
在他还没有喝的时候,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儿,于是从怀里掏出了手机,本来他可以在古满仓向他宣传纪委调查结论的那一刻起就可以开机的,但他还是忍住了。刚才在车上的时候,他就有一种开机的冲动。
只是一进办公室却让张秘书给打断了。
开机之后,让葛顺平很欣慰的是,纪委的老古还算有点儿人性,居然早把电池给充满了!
等待手机开机信号刚刚稳定下来,短信提示音就不断的响了起来。
而就在短信的提示音中,来电铃声也凑热闹似的响了起来。
最先显示的那个号码就是刘雪婷,不用说,还在他没有开机的时候,刘雪婷就不停的给他打电话来着。
看着那个熟悉的,却不经常打来电话的号码,葛顺平一阵激动,鼻子里一酸,老泪不由的滚了下来。
他擤了一把鼻涕,稍稍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一下,才接刘雪婷的电话,他知道,好不容易才打通了,她是不会轻易挂断的。
因为此时鼻子里发酸,说出话来的声音都会变腔,他没有敢应声,而是等着刘雪婷先说话。
“爸,你到哪儿了?”电话里刘雪婷的声音很轻,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爸在办公室里呢。”此时的幸福,是葛顺平二十几年来一直期盼着的一个称呼。他感情的闸门瞬间被洪水冲开,一泻千里,滚滚而下,他捂着自己的嘴站在那里哽咽起来。刘雪婷终于肯叫他一声爸爸了。
他曾经有多少次的忏悔,有多少次的期待。
在经历了这次磨难之后,女儿似乎忽然间变得懂事了。其实他也早已经感觉到,刘雪婷似乎已经原谅了他,只是她一直没有将那声爸爸叫出口来而已,也可能是因为多年与他分离,不太习惯这样的称呼,或者是为了避嫌。
总之,刘雪婷让葛顺平的期待一等就是二十几年。
在电话那边,刘雪婷虽然听不太清楚葛顺平的哽咽,但她却可以感受得到。所以,许久之后刘雪婷都没有说话,现在父女两人之间似乎已经不需要什么言语来交流,接通了电话,一切都在不言中。
“爸,我现在就过去,可以吗?”刘雪婷有些怯怯的问道,她可能是担心不方便父女见面。毕竟是刚刚回来。
不过,他多虑了。因为葛顺平对着张秘书交待了一句“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所以,即使有谁这个时候过来看望葛顺平的话,都会被张秘书挡在门外的。
不到十分钟,刘雪婷的车子就停在了县委大院办公大楼的门前。她几乎是饮马县第一个知道葛顺平回来的消息的人,所以她就一直不停的打电话给葛顺平。她也曾经多次往办公室打过,生怕他忘了开手机或是手机没电。但张秘书都说他还没回来。
当刘雪婷出现在二楼走廊的时候,张秘书很及时的出现在了门口,他犹豫了一下对刘雪婷说:“刘局,不好意思,葛书记交待过,现在他想休息,不让任何人打扰他。”
刘雪婷一愣,然后笑了笑:“那是我还没来的时候,现在他已经休息好了。”刘雪婷笑着从张秘书身前走过,直接推开了葛顺平办公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