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嘴角翘了一下，很快又抿直，神情平静，没有一点被贵主注意到的得意和轻飘，轻声应道，“奴婢当不得娘娘的夸赞！”
嘴里说着当不得，却没有否认？！顾绵绵嘴角微翘，凑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眸，轻声道，“你接生的全是男孩？”
“回娘娘的话！”青衣妇人垂手毕恭毕敬：“不敢说全部，但十有八九都是生男孩！”
“哇啊，那真厉害，有什么秘诀吗？”顾绵绵眨巴着杏眼，满脸好奇的盯着她。
不光是她，其余几个接生嬷嬷也都心生好奇，竖起耳朵，暗暗的打量过去。
“大概是碰巧吧！”妇人平静道。看娘娘着肚子怕是要生女儿！
不知道娘娘能不能狠的下心来！
不过跟儿子相比，一个女儿算什么！
顾绵绵瞳孔一缩，心尖一抖，想明白什么，只觉得毛骨悚然，咬了咬牙，平静若无其事的点头，“那你运气真好！”
青衣妇人低头笑了下。
眼前清秀的妇人在顾绵绵眼里忽然变得面目可憎。
她佯装镇定的扶着春分的手走回去，慢声道：“内务府把资料留下，本宫慢慢的选！”
“事关重大，可不能着急！”
“是！”内务府的主事太监殷勤的把名册交给宋姑姑，然后带着人离开。
人一离开，顾绵绵脸就冷了下来，带着无法言喻的厌恶。
宋姑姑一惊，下意识的看了眼周围，“娘娘怎么了？”
“没什么！”顾绵绵狠狠闭眼，忍下心头的杀意。
“娘娘，还真有人接生的孕妇都生男孩吗？！”春分满眼惊讶，眼中带着点点羡慕，“她一定天天跪拜观音菩萨吧。”
“哪儿有那么神乎其神的事，她又不是送子娘娘！”春萍嘟囔不太相信，纠结了一会，小声道，“娘娘，按规矩可以选四个接生嬷嬷，娘娘不如就把她加上！”
“不用！”顾绵绵厌恶，语气坚决道。
春萍愣了一下，脸上有些不安，“奴婢失言，娘娘恕罪！”
“嗯？”顾绵绵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摇头，“不关你们的事！”
一想到那青衣妇人对刚出生的女婴那种冷血和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残酷，顾绵绵就不寒而栗。
春分感觉到她手冰凉，连忙扶她进殿，“娘娘是冷了吗？”
“快拿手炉来！”
“没事！”顾绵绵恹恹的靠在美人靠上，眼皮子耷拉着。
一群人不知道娘娘怎么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还是宋姑姑挥退人，轻声问顾绵绵，“娘娘到底怎么了？”
“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顾绵绵犹豫的抬头，杏眼雾气朦胧，“宋姑姑，你相信真的有人接生的都是男孩吗？”
原来娘娘是担心这个！
宋姑姑安抚的笑笑，“娘娘，您肚子里是皇上第一个孩子，不论是男是女，那都是金贵的存在。”
“您别多想！”
“我不多想啊！”四个月后，太医就能准确的把脉出肚子的是男是女。
顾绵绵一次都没问过，她自己不好奇，也禁止旁人问这个。
是男是女，不都是从她肚子里长大的吗！
“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有什么，世上什么事没有啊！”宋姑姑轻笑，安抚的拍拍顾绵绵的手，轻声道，“娘娘，有些人运气好呢。”
“听说这位接生嬷一直给普通人家接生，因为她手艺好，接生的又多是男孩，内务府觉得这算是个吉利，便把人报了上来！”
“娘娘若不喜欢，不理她就是！”
顾绵绵摇摇头，“不是这个！”
“我……以前听过一个说法！”
“第一胎生了女儿的，只要将女儿虐死，以后就不会有女婴投到这户人家。”
“什么？！”宋姑姑惊呆了，语无伦次道，“怎么会有这样的说法……”
“娘娘是从哪儿听来的？！”
“真是令人害怕……怎么会有人舍得把刚出生的女儿给……”
“宋姑姑没见过吧！”顾绵绵笑了下，笑容冷的好像是刀刃开封时划过的冷光。
“我……见过！”上辈子见过。
有个认识的女孩被拐走了，拼命的掏出来打电话求救，不知怎么的电话打到她这里来。
只留下一个地址，半句救命，就被抓走了。
戛然而止的电话中传来女声尖锐凄惨绝望的哭声，牵动着她微薄的良心。
她不缺钱，索性就花了一大笔钱雇佣了好多退伍兵赶过去。
到了那里才知道。
“那里的家家户户基本都生男孩！”
“整个村子没有一个女孩！”
“这怎么可能……”宋姑姑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世上哪儿有这么绝对的事啊！
“这村子里怕是有什么秘密！”
顾绵绵慢慢的点头，“他们有个秘方！”
“包管你生儿子！”
“真有这种秘方！”宋姑姑觉得古怪，见娘娘神情越发阴冷森寒，不禁心口一跳。
“这个秘方就是，生了女儿的，就溺死！”
“一生出来，就狠毒的摁在水里溺死，然后把尸体埋在大路上，日日踩塌，这样以后，包管生出都是男孩！”
生女儿就溺死，生儿子就好好养着。
久而久之，那个小村子，生的全是男孩。
一个女孩都没有，这些男孩长大后，又要娶老婆生儿子，村里没有姑娘怎么办，买吧。
穷的光屁股都要买个媳妇回来生儿子，生了女儿照旧溺死，简直是恶性循环。
宋姑姑听得目瞪口呆，眼神惊恐，不敢置信的问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简直是骇人听闻。
“什么恶毒？”男人慢步进来，他今日穿着一件银色龙纹锦袍，衬的他五官深刻俊美，气质霸道凌厉。
“皇上金安！！”顾绵绵敷衍的抬头哼哼两声。
荣暄摸摸她的额头，有些凉，再看她焉了吧唧的样子，心头柔软，“怎么了，不舒服吗？”
顾绵绵：“皇上，今天内务府送来接生嬷嬷，你知道吗？”
荣暄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内务府送来人的名册朕也看过！”
“瞧着并没有什么不对！”
顾绵绵不说话，只是缠着皇上答应去查一查。
荣暄被缠的头疼，只能答应。
看着皇上不以为然的样子，顾绵绵心下冷笑了下。
荣暄捏捏她的冷脸，轻笑一声，“绷着脸干嘛，给朕笑一个！”
顾绵绵挤出一个假笑。
荣暄还要说什么，却听到外面惊慌的声音。
“陛下，陛下！”
五常急急忙忙的进来，站在殿口处，低着头，不敢乱瞟咿呀。“静王府出事了！”
“什么？”荣暄眸光一动，划过一道幽光，“静王前日才进宫，能出什么事！”
五常抬起袖子，擦了把冷汗，结结巴巴得道，“静王回府后忽然发热……出疹”
“太医看过后，说是……天花！”
“什么！”天花？顾绵绵打了个冷战。
天花致死居高不下，在没有特效药的古代更是九死一生。
抓着荣暄的衣袖，顾绵绵神色惊恐的道，“皇上，他前日还进宫了！”
孕妇抵抗力本就比常人差，更不用说顾忌孩子，很多药不能用，这不是保大保小的问题吗？！
“别怕，朕不会让你有事！”荣暄安抚住顾绵绵，把她抱在怀里，抚着她的背道，“朕保证，他离开宫的时候没有沾染天花。”
“到底怎么回事！”
“据说是静王府上，有个卖唱的姑娘，不知道怎么的起了痘！”
“她症状轻，到也不厉害，她自己也不知道！”
“又跟静王厮混了一夜，结果第二天静王就发了烧！”
顾绵绵冷笑：“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荣暄揉揉她的发顶，沉思片刻道：“立刻派人封住静王府，许进不许出！”
“立刻派太医镇守在静王府！”
“太后那里……”荣暄沉思，该怎么告诉太后，才能掩饰住朕幸灾乐祸的心情。
“皇上，太后已经知道了！”五常小声提醒道。
怕是静王第一个通知的就是太后。
“叫人拦着点，别让太后进去！”不然，他轻叹一声，自言自语的道：“为了宫里的安全，直到里面人都痊愈再说，太后若是现在进去，朕便不能让太后回宫！！”
顾绵绵眨眨眼，暗骂一声，活该！！
之前太后算计她，放坐垫里面怕就是天花病人用过的东西。
天花传染性强，哪怕是碰过也会被传染，怪不得安嬷嬷打扑了一下坐垫，就被太后恐惧。
“朕去看看太后，一会再来找你！”拍拍她的肚子，荣暄大步离开。
顾绵绵打了个哈欠，既然人走了，她就睡一会儿。
“姑姑，等皇上来了，叫我啊！”
“是，娘娘安心睡吧！”宋姑姑理了下床铺。
寿安宫。
太后勃然大怒，眼睛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太监，精致的妆容因为过于强调白，而显得多了几分阴森古怪，脖子上青筋毕露。
“怎么会是天花？！”
“这怎么可能？！说，是不是你胡言乱语！”
“太后，奴才不敢撒谎！”小太监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道：“太后，您可要救王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给哀家好好交代，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给哀家说清楚，敢撒一句话，哀家就摘了你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