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大夫人带着东西离开院子,身后是老太太的漫骂声,她叹了口气,累得没时间管这件事。
“夫人,老太太这儿……”身边的嬷嬷神色为难,拽了拽她的衣角:“若是老爷回来……”
“他敢休了我不成!”贺大夫人又气又恨,更是担惊受怕,声音哽咽,眼泪更是滚滚而落,“嬷嬷,前些日子,家里伤的伤,三爷更是断了腿,这是金平大长公主在为云柔县主出气呢!”
“我怕啊,若是大长公主她拿我的大哥儿撒气可怎么办?!”
“大少爷?!”大少爷刚刚考上举人,要是金平大长公主动动手指,这辈子都怕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嬷嬷,就当是拿钱消灾。”贺大夫人擦干眼泪,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算了,谁然人家有个好娘呢!
她对着单子对了对,总算是差不离,还有几样实在是找不到,她强硬的要二房四房五房拿银子赔,顶着怨恨的眼神逼着她们拿出一套首饰给贺玉妍做添妆。
五夫人气的发狂:“你是不是想逼死我们,我们活不成,你也别想好过,我跟你拼了!”
“闭嘴!”贺大夫人甩了她一个耳光:“你整日挑唆三房夫妻的感情,你以为没人知道是吗!”
“不趁着现在给金平大长公主赔罪,你还想被金平大长公主记恨吗?!”
“你是要金平大长公主把怒气撒在孩子们身上吗?!”
五夫人捂着脸,缓缓抬头,怨毒的盯着她,“别装了一份慈悲的样子出来哄骗我们,谁知道这些东西赏是送到谁手里。”
“呵,当谁不知道你内里的龌蹉呢!我呸!”
贺大夫人心下一凉,那些说教的话一下子就散了,她无力的垂下手,转身就走。
等夫君回来,就分家吧,分出去,谁也别想连累她儿子。
长史对了对单子,虽然少了几样,但都用银子补了,满意的点点头,“嬷嬷差不多了!”
金嬷嬷道,“总算贺府还有一个明白人!”
贺大夫人咽了口唾沫,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县主她什么时候回来?”
“公主念着县主呢,不急,过年再说吧!”
“那三个孩子过年回贺家吗?”她心口砰砰乱跳,看着大长公主今天大动干戈,眼皮子直跳。
“老奴不知道!”金嬷嬷笑眯眯的,却一点口风都不露,“夫人忙去,我老奴先回去给公主复命!”说完,带着人护着车队浩浩荡荡的离开。
这会天色正好暗下来,没有几个人注意到。
贺夫人揉了揉胸口,憋屈都狠了,心口都疼得慌,“这两天,叫人把公中的产业整理一番,我好跟老爷商量分家的事!”
“老爷能同意吗?”
“听见今天长史说的那话了吗,不想被贬官,一家子滚出京城,就老实一点。”
贺大夫人茫然的望天,明明当年她很喜欢云柔县主这个妯娌的。
不会争管家权,又出手大方,金平大长公主看着云柔县主的面子对贺家也多加维护,到底是什么时候,她把云柔当成一个摆设,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呢?!
哦,对了,是老太太三番两次的试探,试探出云柔好欺负,从云柔手上索取那么多好东西时,她的眼睛就红了……
“老三,你去把云柔叫回来,她这是想干嘛,闹的一家人都不得安宁!”屋子里传出老太太尖锐的叫骂声。
“别以为她有个县主封号,就可以为所欲为,我要去太后那里告她不孝,忤逆长辈!”
贺大夫人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不断传来的骂声,忽然猛地掀开门帘,冷笑,“老太太,您怎么还不明白!”
“那是朝廷正式册封的县主,四品呢,可比这一家子的男人品级都高!”
“她的娘家是金平大长公主,生的几个孩子往大了说也是称呼当今圣上一声舅舅的,可不是您手里的面团,想怎么揉捏怎么揉捏!”
老太太死死瞪着眼睛,一脸狰狞的吼叫,“就算是公主,嫁到我家来,也要守我的规矩!”
“别说用她点东西,她就是给端洗、脚水都是应该的!”
“这话您怎么不跟金平大长公主说出去!”贺大夫人嗤笑一声,点头:“您不敢,您怕她扒了您的皮!”
“所以,逮着好欺负的欺负!”
真是越老越糊涂!
贺大夫人摔了门帘,转身离去。
金平大长公主那里收了东西,又添添减减,总算是备好三份嫁妆单子。
“幸好家具在公主早早叫人先打着准备着,不然如今是真的来不及!”金嬷嬷庆幸道。
金平大长公主叹气,“我生的能不知道什么性子吗!”
“趁现在,你能教的都交给玉妍。”
“玉萱也一起教。”
“公主,玉瑶小姐呢,怕是要多费心些!”金嬷嬷斟酌着道。
贺玉瑶年轻小,但是是自幼母亲不重视,父亲冷淡刻苛,心里藏着一股狠劲戾气。
“先把她身边的嬷嬷打发了!”金平大长公主心里憋着火,“那边处理了吗?”
“一人一碗绝子汤,一滴不漏的灌了!”
“恩,歇了吧!”
次日,贺博文上门求见金平长公主。
他腿断了,足足在太阳底下等了一个时辰才被允许进府,进去还来不及高兴,就被扔在门房晾着。
晾到天黑,就被塞到马车送回贺家,从头到尾,只见到门房下人的那张倨傲鄙夷的嘴脸。
想到送到手上的那份合离书,贺博文险些憋屈的吐出一口血。
贺家在京城虽然不是多么高的门第,但也没多么泯然于众,被金平大公主这么一弄,打量的视线就多了。
转头,这始末就到了宫里。
太后意味不明的对皇后道:“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金平这事做的有些过了!”
“即使是女儿的事,也没有这般动不动就打上门去的!”
“那百姓看着,还以为皇家多么不讲理呢!”末了叹息道:“金平这脾气这么多年,还是这么般刚烈,不知委婉!”
皇后:“那母后请金平大长公主进宫说说话?!劝上几句?”
“如今你才是这后宫的主人,哀家不可喧宾夺主,这事你看着办!”太后拍拍她的手,起身道:“皇后啊,宫中人有些少,还是再添一些才是!”
皇后心下一动,顿时就想到前些日子进宫的冯翡,只是:“母后,这辈分是不是有些……”
“这要什么紧,前人又不是没有先例!”
“更何况,出嫁的女儿的女儿,那里有什么辈分可论!”
“母后觉得好?”皇后并不是很属意冯翡入宫,但她绝不想看见安嫔一家独大,所以选个有分量的入宫才能确保皇上不会忽视慢待了。
只是只有冯家还不够,皇后斟酌着又添上了几个,其中还夹杂着自己堂妹。
若是将来堂妹有孕,抱到中宫也是一桩喜事。
荣暄看了这名单只是嗤笑一声,就扔到一边。
皇后紧了紧手指,小心试探道:“若是没有陛下喜欢的,臣妾就再添上几个!”
“不用,朕无意再充选后宫,此事不必再提!”
皇后眉头一跳:“可是皇上,后宫只有这几人,不觉得太凄凉了吗?!”
“哪里凄凉了?!”荣暄神色淡淡,手上批改奏章的笔不停,“朕刚选过秀,如今在召人进宫侍奉,选秀不就成了笑话一场吗!”
“皇上,多选几位嫔妃,也能为皇家开枝散叶!”
“安嫔不是怀孕了吗,既然能生,那不就行了!”荣暄打定主意,后宫绝对不要进那么多人。
人一多,是非也就多了,到时候令人防不胜防。
“既然皇上不想充选后宫,那只进一两个人可好?冯翡,本宫沉在母后那里见过,长得娇憨可人……”皇后不甘心,继续劝道,但这时候就不能把自家堂妹拿出来,只能把金贵大长公主抬出来。
荣暄抬眸,目光清冷犀利,带着极深的冷漠,“皇后可知本朝历代可有公主血脉回流的吗?”
皇后一怔,不知该说什么。
自然是没有,本朝历代确实没有公主血脉回流的。
可是,她辩解道,“皇上,这相隔已远,不用顾忌!”
“呵,若是论起来,她也可以叫朕一声舅舅!”荣暄笑容淡漠,望过去的眼神更是似笑非笑的嘲讽,“你若是不介意,朕便在你三族之中,找个人给你堂妹赐婚如何?!”
那怎么可以?!皇后一惊,慌忙提着裙角跪下请罪,“臣妾失言,请陛下恕罪!”
“呵,一个个的,把朕当傻子吗!”他嗤笑,扔起那名单砸过去。
“皇后,你的职责是什么,别忘了,其余的不需要你管!朕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你!”
名单轻飘飘的落在地上,犹如一耳光扇在皇后脸上,晃了晃身子,她不敢置信的抬头,“皇上……”
男人气势尊贵冷傲,眉眼不怒自威,眸色深深如海,看过来的目光清清冷冷,犹如看的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一个陌生人。
皇后看的心惊肉跳,忽然就记起他看安嫔的眼神,心下恍惚明白了什么,喃喃道,“其实皇上是心疼安嫔是不是?!”
“安嫔给朕生育子嗣,素日乖巧,又不惹事,又不曾为顾家求过什么,朕为什么不宠!”荣暄淡淡的移开视线。
“皇后,就像上次朕与你说的,你好好当你的皇后,打理后宫,管束内务,其余事,朕不需要你管!”
荣暄实在烦了她三番两次的试探。
皇后沉默了半响,终于开口,“那皇上能给本宫一个孩子吗?”
“嫡子终归是不同的!”
“嫡子是不同!”荣暄抬眸,忽的嗤笑一声,语气凉凉,冷风刺骨,“怎么,皇后愿意给朕生育子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