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我拒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但裴良就像是听不懂一样,偏偏要留在这里。
无论我多么排斥,多么冷漠。
他都不走。
我也懒得理会他,但是很快,照顾父亲的第一个难题,出现在我面前。
父亲很重,超过了我可以负担的重量。
更何况我现在还没有彻底康复,力气有限,往往是很父亲擦身擦到一半,就累得满头大汗了。
裴良提出帮忙。
我给父亲擦身很慢,时间很久,我担心父亲会因此着凉,最终还是将这个工作交给他。
我在旁边帮忙洗毛巾,看着他给父亲擦身。
他力气大,给父亲翻身,擦身,脱衣穿衣,动作都行云流水,显然不是第一次做了。
我想到前几天我还起不来床时,他往往一走就是半天。
想来,是跑来照顾父亲了吧。
他端着水盆去了卫生间,我坐在床边握住父亲的手,陪他说话:“爸,我给你找个护工好不好?我力气太小了,我可以整天在这里陪着你,但是我担心,照顾不好你,我找个护工,帮我一起……”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我回头看去,裴良正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毛巾。
他抬头,冲我笑笑:“没事,手滑了,梨子,想喝汤吗?我让家里阿姨给你煲汤喝,好不好?”
我静静地望着他。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我帮你一起照顾叔叔,不好吗?”
“你觉得呢?”
我反问。
裴良哑声道:“我知道,你生我的气……”
“我不是生气。”我纠正他,“只是不想看到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选择隐瞒真相,但是……”
心底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我深吸一口气,才压下那股难过。
“我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但被你剥夺了。”
看着他黯然的脸色,我将剩下的话咽回去,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你先出去吧。”
身后响起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而后,病房的门被关上。
第二天,我联络了一个护工,男的,力气很大,第一天来上班,我就在旁边看着,他照顾病人的手法很娴熟。
我放了心,第二天,我准备离开医院。
七天了。
我要去送妈妈了。
临走前,我和爸爸说了会儿话:“爸,我要去送送妈,你在这里睡着,等我回来,到时……”
我说不下去了,声音哽咽着停下。
泪眼朦胧间,我仿佛看到父亲的指尖动了下,我瞬间屏息。
忙擦掉眼泪,定定的看着父亲的手。
可惜,再没有了动静。
看来是错觉……
我将父亲交给护工,离开了医院,去了火葬场,母亲在这里停留了七天,我本应该在这段时间来陪着母亲。
虽是因身体原因没能过来,但我还是感到愧疚。
将母亲送进去之前,我看着母亲一改温柔笑脸的容颜,变得苍白而冰冷,泪水根本就止不住。
我失声痛哭,最后却几乎发不出声音。
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块棉花,胸腔内压着万钧巨石,压得我必须弯下腰,才能勉强维持呼吸。
原来,人在极致的痛苦时,流泪都变成奢望。
之后的事情,我就像是一个幽魂,一半飘在半空中,一半留在身体里,麻木的为母亲处理后事。
等一切结束,我又匆忙赶回医院。
一进病房,就看到裴良坐在床边,手从父亲的手臂上挪开。
“你怎么又来……”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目光定定落在父亲的手臂上,那里有一块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