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被安置在府衙西南角一座闲置的院子里,这里原本是房,床榻被子什么的都不缺,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住人。
但因为孩子数量有点多,所以也不可能给每人单独安排一间房。将厅、耳房也利用上了,一间屋子五六个人,这才勉强安置下来。
小昭住的是西边的一间厢房,沈意知几人到的时候,孩子们都围在门窗外朝里头张望着。
屋子里,与小昭同住一屋的几个孩子围在他床边,不断叫着他的名字。
这是侍女出门前嘱咐的。
当地有一个说法,人被魇着,是魂魄离体的征兆,旁边的人一定要不断呼唤他的名字,将他的魂叫住。否则的话,他可能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小昭哥哥,小昭哥哥……”担任叫魂主力的浓浓趴在小昭床头,一边哭一边唤着。
沈意知快步来到床前,在床沿坐下,看见躺在床上的小男孩时,觉得很是眼熟,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这个,她伸出手指,在男孩眉心处一点。
温和的灵力浸入他身体,安抚着他的神魂。
同时她柔声道:“别怕,没事了,坏人已经被处决了,再也伤害不到你了,醒过来吧。”
小昭的梦中,那日的场景再现。
“哈哈哈,这小东西可真滑溜。”
“等哥哥抓住了你,可要好好玩一玩。”
“小脸蛋这么精致,跟个女娃似的,不知道玩起来是个什么滋味……”
几人淫-笑着朝他逼近。
邓彪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张富态白净的脸再无先前的慈和,一双眼睛放着绿光,“嘿嘿,你就算跑到天边去也是没用的,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还是乖乖的自己过来吧,否则可有的你苦头吃呢。”
小昭被四个人围在中间,无处可逃,而地面也变成了一块黑色的沼泽,他的身体不断下沉,下沉……
邓彪四人在岸边看着,朝他伸出宛如恶魔触手一样的手。
“想要我救你吗?那就抓着我的手,乖乖听我的话……”
任由自己被黑色的沼泽吞没,还是被邓彪几人救上岸惨遭蹂-躏?
小昭不知道哪种选择才不会那么绝望。
就在这时,一道柔和空灵的声音穿透空间,传递到他的耳边:“……别怕,醒过来吧。”
小昭忽然就意识过来,眼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
什么邓彪什么沼泽,统统在那一瞬间崩塌。
小昭倏忽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盛满柔光和暖意的眸子。
而沈意知在看见他的眼睛时,突然想起来为何看他这么眼熟了,这不就是曾卖给自己玉琉璃的男孩吗?后面还碰见过一次。
只是那时候他脸上灰扑扑的,现在却是一片白净,她一时没有认出来。
但是一看见他这双黑亮沉静的眸子,她就有印象了。
“小昭哥哥,你终于醒了……嗝——”浓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哭嗝。
原本挂在眼睫毛上的泪珠儿,被这个“嗝”崩掉了。
小昭坐起来,伸手给她抹了抹脸,“浓浓不哭,我已经没事了。”
其他的孩子见他醒了都扑过来,七嘴八舌地表示着关心。
这群孩子一起经历了种种折磨,可谓共过患难了,现在已然抱成了团,对彼此的感情都很深。
沈意知看着,嘴角不由噙了一抹笑。
“姐姐,你是大夫对吗?”浓浓来到她面前,小心地扯了扯她的袖子。
沈意知蹲下来和她平视,摸了摸她的脑袋,“对。”
浓浓被她轻柔的抚摸弄得舒服极了,忍不住在她手心里蹭了蹭,大眼睛眯着,像只可爱的小奶猫。
得了她的肯定,她忙拉了一个女孩过来,“姐姐,巧儿她脸上被打伤了,晚上痛得睡不着,你能帮她看看吗?”
巧儿便是之前在孤儿院里被打了一鞭子的小女孩儿。
她怯生生地抬眸看了沈意知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睑,盯着地面看。
那道血肉翻卷的疤痕烙在女孩小小的脸上,似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上面,叫在场的几个大人看了都一阵不忍。
谢蕴责问侍女:“孩子都疼得睡不着觉了,为何不给她请大夫来看看?”
先前他来看孩子们的时候,就嘱咐过她要好好照顾他们。
侍女沮丧道:“奴婢请了大夫的,可是她根本就不让人近身,大夫也没办法,只能留下药膏。奴婢想给巧儿上药,但是她都躲着奴婢,奴婢也没办法。”
这些孩子都被打怕了,已经留下了深重的心理阴影,一旦有人靠近,他们就如惊弓之鸟般。
谢蕴深叹一口气,知道这也不能怪侍女。
只能将目光投向沈意知。
他觉得,孩子们对她倒是很亲近,那个叫浓浓的女孩儿都主动向她求助了。
沈意知目光落在巧儿身上,放柔了语气:“你叫巧儿是吗?别怕,姐姐这里有很好用的药膏,涂上之后你脸上的伤很快就能好全了,一点疤也不会留。”
她轻轻牵起巧儿的手,巧儿身子轻颤了一下,但并没有拒绝。
沈意知抱着她在桌子边坐下来,问小昭:“可以帮我拿个洗脸盆过来吗?”
小昭二话不说立马跑了出去,不一时就抱着一只盆过来,放在她面前。
沈意知施展了个水球术,将凝聚出的水球丢进盆里。
孩子们看到这一幕,都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原本还有些不安的巧儿也被这一幕吸引了,定定地盯着瞧。
沈意知又用火球术将水加热,将帕子打湿,给巧儿细细擦了遍脸,尤其是伤痕周边的位置,都有些流脓了。
得清理干净才行。
巧儿感受着她温柔轻巧的动作,闻着她身上混合着奶香的清甜香气,觉得安逸极了。
要是这个美丽的姐姐是她娘亲就好了。
她心里如是想着。
一双时刻局促紧张的眼睛此刻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里充满了濡慕。像一只望着母亲的小奶兽,湿漉漉黑莹莹,惹人怜惜。
沈意知被她看得心头软乎乎的,擦药的动作动作愈发轻柔了,深怕惊着了她。
浓浓和小昭他们在旁边或站或蹲,静静看着这一幕。
谢蕴作为旁观者,看着被孩子们围在中间的沈意知,欣慰地笑了,默默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