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整个亭子里都是韩宝络的哭声。
她哭的时候很是旁若无人,然而哭完了,从崔觅的怀里起身,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脸霎时就红了,一阵羞赧。
尤其见卿宝睁着一双大眼睛瞅着自己,更是感觉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崔觅摸摸她脑袋,拿帕子给她轻轻擦泪,完全把她当成了小孩儿。
韩宝络不好意思地拿过手帕,带着鼻音道:“外公,我自己来吧。”
崔觅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勉强。
孩子都大了,容易难为情。
“宝络,你告诉外公,这些年你在韩家是怎么过的。”
韩宝络擤了擤鼻涕。
墨飞扬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扶额,他的小络儿还真是毫不做作。
不过,他更喜欢她了怎么办?
她哭得眼睛鼻子红红的模样,愈发让他想要……欺负她。
韩宝络以前被罗氏母女欺辱时,心里就狠狠发誓,这对母女有本事就弄死她,否则等她有朝一日有靠山了,她就弄死她们!
所以虽然现在韩宝琴已经很惨了,她自己也过得很好了,但一点也不妨碍她告状!
谁叫她现在是有靠山的人呢!
韩宝络抱住崔觅的胳膊,将脑袋靠在他肩头,说起了自己悲惨的童年。
“娘亲在的时候,我还是过得很好的,府里也没有谁敢欺负我。但是娘亲一去世,我就成了没娘的孩子,没娘的孩子就是一根草,谁都能来踩一脚。
“我和娘亲原本住的是府里最大最好的院子,娘去世没多久,我爹就把罗氏母女带了回来,她们不仅鸠占鹊巢,还把我赶到了最偏僻最破的院子里。我娘的那些东西,也全都被罗氏那个无耻的女人霸占了。
“偏偏我爹不闻不问,起先我还以为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是罗氏蒙蔽了他,后来有一次我拼命跑出来,向他告状,结果他只是让我好好呆在院子里不要出来,压根儿就没有惩罚那对母女!
“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个爹靠不住,一切只能靠我自己。之后我就一个人生活在那个小院子里,饿了就去厨房里拿吃的,衣服穿破了就去偷小丫鬟的衣裳穿……”
由于是很早以前的事了,韩宝络现在讲来,奇异的没有一丝痛苦,反而还觉得有些好笑。
然而崔觅却是心疼坏了,心里将韩正清骂了个狗血淋头。
墨飞扬原本手里正把玩着玉佩上坠下来的穗子,听到这里,动作便是一顿,眼中闪过强烈的杀机。
沈意知抱着卿宝坐在腿上,想着若是这样的事发生在卿宝身上,她怕是死了也会气活了。
所以为了不让卿宝以后被别人欺负,她这个当娘的一定要活得长长久久,一辈子给她的小宝贝当靠山,让他能够肆意地活在这世间。
他欺负别人可以,但是她绝不容许别人欺负他一根汗毛!
至于卿宝会不会被她宠得越来越熊——
不是还有顾雪霆么。
慈母严父。
多好的搭配。
韩宝络继续讲述,不,准确来说是告状。
将从小到大罗氏母女欺负自己的一桩桩一件件全都一件不落地说了出来。
这些她可都记得清楚着呢!
本来她告状告得挺开心的,但是看着外公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刮子,光顾着自己高兴了,却忽略了外公的感受。
外公听见这些,该有多伤心多愧疚啊!
韩宝络忙抚着他的胸口安慰他:“外公,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您别生气啊,气坏了自己不值得。其实您外孙女我现在过得可好着呢!您看我的气色就知道了,我现在每天吃得好睡得好,而且还交了两个好朋友,您看,就是知知姐还有春桃。”
韩宝络将沈意知和李春桃介绍给自家外公。
沈意知崔觅是知道的,这姑娘先前还救过自己一次,而这次还在群芳会上夺得了花魁,他对她的印象很是不错。
而另一个姑娘李春桃,看着也是个好孩子。
“知知姐和春桃平时都对我可好了,我现在还在跟着知知姐学医术呢。”
崔觅心中一阵欣慰,对两人郑重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多谢你们照顾宝络。”
沈意知笑道:“朋友之间谈不上照顾,主要是宝络讨人喜欢,不然我们也走不到一块儿去。”
李春桃忙点头附和:“对对对,宝络平时也帮了我很多。”
韩宝络将自己和沈意知相识的过程说了下,末了笑道:“幸亏那时候知知姐给了我一瓶药,也幸亏我吃了下去,不然这时候您可就见不到我啦。”
半晌没有听见崔觅说话,她不由朝他看去,却见外公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甚至身体都在轻微地发抖。
“外公,您没事吧?”
沈意知看着老先生这样明显是被气狠了,递过去一只瓷瓶:“宝络,喂你外公服一颗。”
“好。”韩宝络压根儿就不带犹豫的,倒出来一颗药丸就喂崔觅吃下。
这是沈意知制作出来的救心丸,能够稳定情绪,降血压,也有温养心脏之效。
此刻给崔觅吃正好。
墨飞扬盯着药瓶,在药丸出现的那一刻,他再次感受到了一股明显的灵气。显然,那药是用灵材制作而成。
他垂下眸子,掩住眸中的思绪。
吃下药后,崔觅明显好多了,心里不再那么堵了,也没有喘不上来气的感觉。
感激地看了眼沈意知。
旋即忍不住长叹一声:“这个韩正清,真不是个东西!崔福,你去将那个混账东西给我提过来,我倒要好好问问他,为何要这么磋磨宝络!”
一直侍立在崔觅身后的中年男子应了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观其脚步身形,这人明显是个练家子,在普通人里也算得上高手了。
不一时,崔福果真将韩正清提来了。
进了亭子后,往地上一扔,再次回到崔觅身后,站定。
韩正清踉跄了下,险些栽倒在地。
站稳后,他整了整衣冠,看向亭中。
发现那位崔老先生居然和自己大女儿坐在一起,状似亲密的样子,而崔老先生一脸沉怒地盯着他,似乎恨不得从自己身上咬下一块肉似的。
他心里不禁有些发憷。
上前拱手见礼:“晚辈见过先生,不知先生唤晚辈前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