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之后,安初萦唤来丫头,开始梳洗打扮。
她脸色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在家里是无所谓的,但出门见,尤其是见亲家,肯定不能如此。
就是杜夫人仁厚,她也不能如此失礼。
“夫人还病着,杜夫人就是真有什么事,也该亲自上门来,而不是让夫人过去。”宝珠忍不住说着。
安初萦懒得理会,只是道:“你们在家里看家,让冬至陪我一起去。”
两家已经开始议亲,杜夫人可以来,杜小妹就来不得了。她也想见见杜小妹。
绿珠十分懂事,马上吩咐小丫头,给冬至传话。
“这套珍珠头面拿下去,今天是见亲家,不好太清减的。”安初萦说着。
珍珠头面虽然算不得素服,但也常用于孝期中。苏玄秋生死未卜,不能打扮的花枝招展,但总不能穿一身素服出门。
“是我糊涂了。”绿珠说着,赶紧打开首饰匣子,挑了两三根贵重却不鲜艳的簪子,交给梳头的丫头。
又打开衣柜,挑了一件天水碧的长裙,亲自服侍着安初萦换上。
“这件颜色倒是好。”安初萦说着,站起身上,走到穿衣镜前。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厚厚的粉掩住了她苍白的脸色,仔细的妆容,让她看起来有了些精神。
只有眼底的那么悲伤,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
“冬姨娘来了。”小丫头传话说着。
冬至快步进门,估摸着女主要叫她同去,她己经提前收拾好了。丫头过去传了话,她就来了。
没想到的是,进门就看到安初萦在穿衣镜前发呆,这个样子,实在让人担心。
“就这样吧。”安初萦自言自语说,不想守寡也由不得她,可不是只能就这样了。
冬至满心担忧:“夫人……”
“我们走吧。”
冬至心头藏着千言万语,却不敢多言,扶着安初萦往外走。
软轿停在正房门口,抬至二门处再换出门的大车。
只是软轿刚到二门,就见管事匆匆过来,着急回道:“安国公府的安三夫人和秦王府大奶奶来了,车驾已经到门口了。”
安三夫人和安六娘来得蹊跷,没有提前送来拜帖,管事本想打发他们离开。
可是她们执意不走,车驾就堵在门口,现在安初萦又要出门。要是门口撞上,只怕连面上都不好看。无奈之余,也只得进来回报了。
“她们俩?”安初萦顿时皱眉。
冬至道:“夫人稍等,我去打发她们离开。”
“连安三夫人都来了,只怕你打发不走。”安初萦说着,对管事道:“那就让她们进来吧,我就在这里见她们。”
杜夫人的邀约不能误,反正她们母女也没什么好话跟她说。
简单说几句,她还得去安南侯府,那才是正经事。
“是。”管事应着,转身去了。
安初萦索性在软轿上坐,稍等片刻,车驾进门。
冬至眼尖,留意到车驾上的标志,那是安国公府的,不是秦王府的。
跟车丫头扶着安三夫人和安六娘下车,冬至扶着安初萦起身相迎。
安三夫人抬头看到安初莹,只见她妆容精致,衣着华贵。安初萦本来就生得美貌,此时更添一份我见犹怜的气息。就这么站在这里,却好似画中美人,带着无法掩盖的美丽。
果然是妖精狐媚子,丈夫生死未卜,却还有心情装扮。
“见过三夫人。”安初萦见礼。
安三夫人却是心头火起,道:“刚才在外头,管事还说你病了,不能见,现在看来,也没什么病。”
“我要赴杜夫人之约,管事以病推辞,是他之过错,我定然会责罚。”安初萦说着,单刀直入:“三夫人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言下之意,我赶着出门,有事就请直言。
“当然是有事。”安三夫人说着,却带着一份咬牙切齿。
果然是世道不公,自己的女儿乃是三媒六聘的正室。此时此刻,却要向安初萦这个不守妇道的淫、妇求饶。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
再者,虽然安六娘被吓坏了,那是她年龄还小,不太懂事。
就算秦王府不讲礼法,天下间总有讲理的地方。贺云瑞再是嚣张跋扈,难道还真杀了正室给外头的奸妇腾位子。
“三夫人请说。”安初萦说着。
安三夫人愣了一下神,道:“我就是有事来求你的,难道你就让我在这里说话?”
安初萦不管嫁了谁,总是从安国公府出嫁的。她是安国公府的三夫人,是安初萦的长辈。
前头管事的失礼就算了,现在在二门处说话,算是什么道理。就算不是长辈,随便来一个人,也没有这么招呼的吧。
“怠慢了安三夫人,是我的过错。”安初萦说着,“但昨日杜夫人亲自写了帖子,邀我过府一叙。”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婶娘,难道没有写贴子来,你就不见我。”安三夫人顿时怒了。
安初萦神情淡然,没有说话,却也没有请安三夫人进府叙话。
两府之间行走,本来就是要先写帖子预约的。不然就像现在这样,她已经与杜夫人约好了,安三夫人突然来了。
预约再先,她本就可以让安三夫人改日再来,或者她亲自登门的。
管事开头推说有病时,知趣的,就该走了。
安六娘却是顾不得了,道:“既然苏夫人有事,在这里说话也是一样的。”
“大奶奶有事情说。”安初萦说着。
安六娘不以姐妹相称,只按照婆家的称呼,唤她苏夫人。她自然也不会再称呼安六娘为妹妹,都按夫家的称呼走,倒也都自在些。
本就没什么姐妹情义,也就没必要叙了。
“你还是别这么叫了,听着就像一个笑话。”安三夫人说着,安初萦这声大奶奶,在她听来,就是在嘲讽她们母女两个。
正室混的连奸妇都不如了,只得登门求救。
安初萦脸色难看,安三夫人是长辈,她并不想与之争执,但这么夹枪带棒,她又不欠她们什么。
“这趟前来,我是来求苏夫人的。”六娘说着,上前就想拉住安初萦的手。
她如此举动,是有亲近求饶之意,只是眼下气氛紧张,他突然的举动,就显得很扎眼。
冬至何其精明,她上前拦住安六娘,不让她近安初萦的身,道:“大奶奶有话请说,我家夫人身子弱,如此拉拉扯扯不合适。”
安初萦现在是风吹吹就倒了,打个嘴炮都不合适,更不用说动手了。
安六娘满脸尴尬,顿时退了一步。
安三夫人却是怒,道:“我女儿做什么了,谁要跟你们拉拉扯扯。”
“娘……”安六娘拉拉安三夫人,又对安初萦道:“苏夫人不要见怪。”
安初萦只觉得莫名其妙,这母女俩个是怎么回事,原本温和的安三夫人好像成了炸毛鸡。原本炸毛的安六娘,却成了畏畏缩缩的小媳妇,便对安六娘道:“有话请直说。”
莫名其妙的,跑到她这里发神经。
“我仔细想过了,我要自请下堂,把位子给苏夫人空出来。”安六娘说着,“我只想……”保住性命而已。
一语未完,冬至首先变了脸色,打断她的话:“大奶奶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下不下堂,与我家夫人何干。”
安六娘莫不是疯了吧,跑到状元府说这种话。别说还没确定苏玄秋的生死呢,就是他真死了。安初萦真守了寡,安六娘敢跑到状元府说这样无礼的话,给她几个耳光也是不亏的。
就是苏玄秋死了,理国公府还没死呢,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安初萦气的全身发颤一半为安六娘,另一半却是为了贺云瑞。
贺云瑞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能让安六娘说出这种话来。
而说了这样话的安六娘,是打算与安三夫人唱个双簧,在状元府里狠狠羞辱她吗。
“我们说的什么话,你家主子很清楚,她要是守妇道,何至于此。”安三夫人怒火三丈,手指着安初萦,“丈夫生死未卜,你却如此花枝招展的打扮,你是要打扮给谁看。”
安初萦只觉得心口气闷无比,想争辩却又觉得不知从何说起,有几分自嘲地说着,“我这还没成寡妇呢,我被人堵到自家门口吗。苏玄秋啊……你害的我好苦。”
说到这里,安初萦的眼泪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自从苏玄秋出事以来,她每每总觉得心酸无比,眼下又有贺云瑞相逼,安三夫人和安六娘闹气,只觉得更为难为。
“还没成为寡妇,就这么会勾三搭四,苏大人娶了你,也是倒了八辈子霉。”安三夫人冷哼说着。
“娘,你少说一句吧……”安六娘拉着安三夫人,对安初萦说,“苏夫人,你别生气。”
“我倒是真不想生气,你们母女这出双簧演的好啊。”安初萦说着,眼中含泪,却更带着一份刚毅果决,看着安三夫人道:“念在你是长辈,本不想与你难看,却让你得寸进尺。既然这样,我也不怕撕破脸。”
“怎么,你还敢让人打我们不成。”安三夫人说着,却有几分怯弱了。
她是庶子媳妇,出身并不高。嫁入安国公府后,与安三老爷夫妻和睦,过世安太君也不是难缠的婆婆。
这样的环境下,养成了她温和的性格。同样的,温和之中也带了几分天真。
她不相信贺云瑞真会为了安初萦杀妻,眼下安初萦放了狠话,她能想到的也就是,安初萦喝令下人打她们一顿,再赶她们出云。
“我当然不会打你。”安初萦冷哼一声,转头吩咐管事,“把他们的车驾给我拆了,扣下他们的下人,赶她们出府去。”
安三夫人和安六娘顿时变了脸色,没了车驾,又没有下人报信,却被赶出府,岂不是赶她们到街上去。
安国公府离状元府并不远,走也是能走到的。但女子抛头露面是大忌,就这么被扫地出门,他们就是能走回国公府,必然是脸面全无,成为京城笑柄。
这个安初萦,果然是阴毒的很,杀人不见血。
“你敢!!”安三夫人喊着。
安初萦笑了,看着安三夫人道:“我为什么不敢呢,做了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都堵到家门口来骂了,你到以后还能相亲相爱不成。
这破脸就撕破脸,老娘无所畏惧。
“你的那些丑事,我定然宣扬的京城皆知。”安三夫人放着狠话。
安初萦自嘲笑着,道:“随便你说,我无所谓。”
冬至脸上露出一丝犹豫,打发她们出府就是了,做的如此绝决,那真是彻底撕破脸,只怕连安国公府都要得罪了。
看安初萦以往的做事风格,从来不会如此绝狠。这次,也是被安家母女气坏了。
心中犹豫,正欲相劝,安初萦吩咐管事,声音中带着无限怒意,道:“还愣着做什么,我这个当家主母的话,你们现在都不听了吗。”
“是,是……”管事连声答应着,哪里还敢说别的。
当即唤来小厮,拉马拆车,动作十分俐落。
“安初萦!!”安三夫人怒急气急,手指着安初萦,狠不得冲上去撕了她。
可是她哪里还有机会,婆子们一拥而上,拉着把她和安六娘拖了出去。
“以后安国公府三房的人,不管哪个上门来,统统打出云。”安初萦怒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