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带着楚锦和楚静言去休息,宝珠侍侯着安初萦更衣,人是躺到床上,安初萦却怎么也睡不着。
双臂好像还在隐隐作疼,楚锦抓的太紧,也太用力。
无数想法在脑中回转着,无数悲伤在心中徘徊着。最终变成两个字,楚家……
楚锦的怨恨尤在眼前,楚家到底受了多大的冤,才能让一个养女恨至此。
“夫人,夫人……”
耳边传来宝珠的声音,声音虽然轻,却有些着急了。
安初萦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得外头一片光亮,不由的问:“什么时候了?”
宝珠道:“快午时了。”
因为不用向长辈请安,安初萦向来是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起床。
本来也没妨碍的,但是这回安初萦醒的太晚,再加上楚锦母女到了。怎么也得去理国公府一趟,给苏太君请安,也不好太晚。
“竟然这个时候了。”安初萦自言自语说着,晚上胡思乱想太久,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只觉得头有些沉。
宝珠上前给安初萦更衣,道:“姨太太和小姐早上来过,得知夫人还在睡着,就回去了。”
安初萦只觉得有点脸红,远途而来的人都起床了,她这个主人竟然还在睡觉。更衣梳洗的动作快了起来,吩咐道:“传话给厨房,把姨母和表姐的中饭摆到我屋里,大家一起吃饭,接风洗尘。”
“是。”宝珠应着,又指派小丫头去传话。
等到安初萦梳洗完毕,差不多就是中饭时间。
冬至十分有心,在传饭前就过来了,担心楚锦说出什么话来,连带着侍侯的丫头都是精心挑选的。
“家里多了两口人,还要劳烦你操心了。”安初萦对冬至说着,不止是操心吃饭穿衣,还有楚锦的怨气。
虽然自己家里,但有些话也是不好说的,这就要让冬至辛苦了。不过看的出来,楚锦也是个理智的人,并没有因为报仇而疯狂。
冬至笑着道:“看夫人说的,能为夫人分忧,是我份内之事。”
安初萦轻轻叹口气,道:“姨母吃了许多苦头,我想好好照顾她。对了,去请个好大夫来,我看姨母身体不大好的。”
她虽然好奇当年楚家的事,但为楚家报仇什么的,她并没有这个想法。
现在楚锦带着楚静言来了,心里背负着十几年怨气,半生凄苦,只希望她们能平安富足的过完下半生。
“夫人放心,我己经请了大夫,下午就到。”冬至说着。
管事信上说的清楚,楚锦上京就是为了看病的,大夫自然要提前找好。
安初萦听得点点头,对冬至做事,她还是很放心的。
两人说话间,楚锦和楚静言来了。
休息一晚之后,两人都换了新衣,只是楚锦脸色依然苍白,带着一股病态。
这是久病的模样,能撑到现在,估计是心里憋着一口气。
“姨母,姐姐。”安初萦起身相迎,让着两人坐下,笑着道:“昨夜休息的可好?”
楚锦点点头,楚静言笑着道:“实在太好了,连穿衣服时身边都有人,好不习惯呢。而且床也太软了,总觉得要塌下去了。”
安初萦听得笑了,昨天初见时,她就感觉出来了。
楚锦虽然心事重重,心中怨念很深。但楚静言却完全没有受其影响,反而带着一股少女的天真。
“你这孩子,唉……”楚锦一声叹息,神情中带着几分愧疚道:“这些年来,也是苦了你了。”
楚静言笑着道:“才不苦呢。”
在她看来,京城的生活虽然充满了各种不一样。但幽州的生活,自由自在,实在说不上苦。
软床硬床在她看来是没差别的,有没有丫头,也是无所谓。就是吃肉喝酒,幽州时也吃的起。
开心就好,没必要太多强求。
安初萦笑着道:“姐姐豁达,你会喜欢上京城生活的。”
楚锦把楚静言教的很好,自己在怨恨之中,很容易就会影响到孩子。
楚静言以如此豁达坦荡,实在很难得。
“我也觉得。”楚静言笑着说,眼晴看着安初萦,“妹妹待我们很好,我都知道。”
这种十来年没来往的亲戚,尤其是安初萦的母亲早就过世了,突然上门认亲她是很担心的。
没想到安初萦竟然是真心款待她们,眼中透出来的真诚,比表现出来的真诚,真实太多了。
安初萦轻轻笑着,带着几分难过,道:“我父母早亡,一直寄居别处,能有亲友来访,我很高兴。”
楚锦眼中含泪,心中含恨,喃喃自语道:“不该如此的,你们姐妹本不该过上如此生活的,呜……”
冬至见话语不对,刚想上前阻止,安初萦却是挥了挥手。
她对当年之事,实在很好奇。就算楚锦说话不合事宜,她也要问清楚。
冬至见状,心中虽然担心,却是带着丫头出去。
临出门前,只见宝珠仍然站着,没有走的意思。冬至便连连向她使眼色,宝珠却好像没看到一般,依然站着。
“你也下去吧。”安初萦直接发话。
宝珠这才出门去,等到房门关好,安初萦不禁问:“楚家……再没有别人了吗?”
她看过关于楚家的卷宗,当时定的是判国罪,诛连九族。不止是外公家这一房,而是九族之内,都要算在内的。
楚家是大族,人口众多,只是砍头就砍了两天。杀的京城菜市口血流成河,老百姓都不敢出门。
一般来说,女眷在被斩杀之列,而且罪不及出嫁女,自己母亲只是订亲而己,就被顺利救出。还是说,就是那么巧,母亲乃是楚家长女,下面的妹妹们都太小?
楚锦摇摇头,眼泪涌了出来,道:“没有,再没有别人了。我是养女,虽然也姓楚,但并没有入户籍,这才逃过一劫。楚家……连己出阁的女儿,生下的外姓孩子都没有放过。”
安初萦听得心头一震,脱口而出道:“那我母亲,如何,如何会得救?”
她记得大老爷说的是,因为她的母亲己与父亲订亲,便是安家的人。罪不及出嫁女,因此才得救。
若是朝廷对楚家的处置是,出嫁女和外孙都不放过,自己尚未出阁的母亲,如何能得救。
“姐夫很有能耐,三教九流皆有知交,就连我也是因为姐夫相助,才得以保平安。”楚锦说着,言语间对安弗陵的本事十分相信。
安初萦听得目瞪口呆,心中更是惊骇万分。几乎喃喃自语的道:“那我的父母怎么会……怎么会……”
若是她的父亲那么有本事,三教九流皆有知交,能从皇帝砍刀上救人,怎么会死在山贼之手?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每个人给的信息,单独拉出来都没问题,但凑在一起之后,就完全对不上了。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那个奸贼怎么会让姐姐和姐夫活着,就是他向狗皇帝进谗言,要把楚家赶尽杀绝。”楚锦恨恨说着。
安初萦只觉得心中气血翻滚,声音中带着颤抖,道:“姨母的意思是,我的父母……并非正常死亡的?
所以,杜俊的反应才那么奇怪。连贺云瑞也是各种骗她,就担心她知道真相吗?
若只是楚家被抄斩,虽然是外公家,但与她关系毕竟远了。而且是冤案,又是公家处置,她就怨念,也不会太深。
但若是换成自己的父母,被人所害,她身为女儿,怎么也不可能平静视之。
“这只是猜测而己。”楚静言插言说着,看安初萦神情激动,便安慰她道:“母亲一直在幽州,从来没有离开过,京城的事情,也只是猜测,做不得准的。”
安初萦心情稍稍平静了些,心中虽然疑惑不解,却是道:“也是,猜测而己。不过,当年到底是谁,陷害了外祖父?”
楚锦被恨意折磨这么多年,自然会从最坏的角度去猜测。但是她人在幽州,这么多年一直藏着,根本就不敢露面,如何会知道她父母的事情。
虽然前后说词怎么都对不上,但怀疑和确定到底是两件事。
父母早己亡故,她虽然怀疑,但心中并不想背上仇恨。
“还能有谁,自然是当朝首辅章昭那个大奸贼。”楚锦咬牙齿说着,若是章昭在眼前,只怕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了。
“章大人?”安初萦顿时一怔,好一会才道,“他,他……瘫痪了。”
首辅章昭,苏玄秋的老师,也是先皇帝的宠臣,本该一路荣华走到底,荣耀儿孙。
要是他害的楚家,以他当年的权势,确实可以做到。
但就在前几年章昭病倒了,据说是中风,整个人瘫了。虽然还有一口气在,但不能动,也不能说话,跟死差不多了。
新皇登基之后,荣誉保留,对他本人并不关心。倒是章昭的长子是个人物,与苏玄秋的关系也不错,将来前途应该不错。
“他该死,千刀万剐。”楚锦咬牙齿说着。
安初萦只觉得心情澎湃,千头万绪涌上心头。
十几年前楚家的灭门之恨,狠绝到连出嫁女都不放过,那就怪不得楚锦会如此怨恨。
她的父母……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贺云瑞到底知道多少,又骗了她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