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十月,入冬的第一场大雪落下时,宫中的赏赐也来了。
既不是过年过节,更不是苏太君、苏老太爷的生日,无缘无故的,太监传旨,皇上恩赏。
金玉如意一柄,玉杯六只,古董玩器六件,外国进贡的彩缎六端,金银裸子千个,东西虽然不多,却是难得的体面与恩宠。
在这个皇帝放个屁都是香的时代,越是无缘无故的恩赏,却显得理国公府之贵重。
“明天老太君、舞阳县主还要进宫谢恩呢。”冬至笑着说。
能够进宫谢恩的女眷,必须是五品以上诰命,理国公府虽然媳妇不少。但有诰封的媳妇,除苏太君这个前国公夫人,再就是舞阳县主。
大房里的小容氏,性格脾气先不说,大老爷就是闲人一个,如何能给小容氏挣来许命。四房罗氏是个寡妇,丈夫年纪轻轻就去世,孩子也小,更没人给她挣诰封。
安初萦想了想,问:“五夫人没有诰封吗?”
古代女人的诰封是男人挣来的,按理说苏念中了进士,入了翰林院为官,就是有官职了,安三娘也该有诰封的。
冬至摇摇头,想了想道:“五夫人还没有诰封,是……时间不巧。”
女子的诰封是奖励女子为家庭做出贡献,必须是男方上书请封。男方不请封,朝廷不会主动给。
再者,夫人们的诰封等级都是随着夫婿官职而来。官员每三年一次大调动,男人们会有职位更改,相应的夫人们的诰封也会更改。慢慢的也就成了惯例,官员都会趁着官员大调动时上书请封。这样礼部一次忙完,跟着大部队一起走。
相反的,单独一个官员上书请封,手续都是一样的,各个部门走流程,礼部反而觉得很麻烦。
苏念分配到官职时,本就不是三年官员大调动之期。再者又是新婚,总是要了解一下对方性情在上书,安三娘便没有诰命。
就看目前的情况,安三娘只怕永远也不会有了。
“时间不巧啊……”安初萦轻轻笑着,神情有些感慨。
安三娘嫁给苏念,这门亲事,单论男女双方条件,没有所谓的谁坑谁。
苏念身世欠缺,有个超极品嫡母,但他又有功名加成。安三娘手里的牌不好不坏,只要细心经营,还是能打好的,偏偏被她打烂了,败局己定。
安三娘又没有弃牌,重新来过的勇气,将来还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夫人的诰命,老爷想着呢。”冬至笑着说,“书房里有写了一半的折子,要不是边疆急事,您这趟就能进宫谢恩了。”
虽然不到三年为期的官员大调动时,但以苏玄秋在朝中的权势,写个折子递上去,礼部就屁颠屁颠去办了。
“呃,还是不用了,我对进宫没什么兴趣。”安初萦说着,却又有几分好奇,“女子得了诰封后,有什么实际好处吗?”
冬至笑着道:“好外好多呢,比如外出的马车,出门的衣服,按制都比平民高许多。还有礼部,寿辰时要给赏赐,更不用说官员面前不用下跪。”
“就这些吗?”安初萦又问。
冬至想了想,道:“有了诰封之后,男方不能私自休弃。”
诰封是朝廷颁发的,有了之后,也算是国家官员了。男方要是任意休弃,搞的十分不堪,朝廷也跟着丢人。
安初萦听得笑了,道:“还能成为婚姻保障,果然不错。”
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男方无法休弃,那就是不能随意离。万一男方铁了心执意要离,只怕要动杀妻之心了。
主仆俩正说着,就有小丫头进门回禀,道:“李嬷嬷求见夫人……”
“哟,又来了。”安初萦不禁笑了,回想上次,李嬷嬷走的那么狼狈,没想到竟然还敢过来。
不过,可以确定,肯定没好事。
冬至道:“夫人要是不想见她,我去打发了她。”
“总是老太君的人,我还是要见的。”安初萦笑着说,何必让冬至得罪人,她又不是料理不来,道:“让她进来吧。”
小丫头转身出去,稍等片刻,就见李嬷嬷满脸笑意进门,上前道:“给二夫人请安。”
安初萦挥挥手,显示她起身,单刀直入:“嬷嬷这趟过来,可是老太君有话吩咐。”
要是没有拿着苏太君的旨意,相信李嬷嬷自己不敢来。
李嬷嬷得意笑了,道:“皇恩诰荡,赏赐理国公府,老太君做主,每房一份,每位夫人都该有份。”
安初萦看着李嬷嬷空着的手,心知她不是送礼的,便笑而不语,等她下文。
“二房这份,本来也该给二夫人的。但是唐姨娘此时怀着孕,身体贵重,老太君便做主,把二房这份给她了。”李嬷嬷笑着说,神情更加得意。
冬至眉头立时皱紧,这回皇上的恩赏,并没有指名给谁,只说赏给理国公府。苏太君做主把东西给各房平分,这是没问题的。
但是二房的东西,不给正室夫人,却给一个姨娘,实在有些过了。
“噗~~”安初萦笑了出来,她对浩荡的皇恩没什么想法,也不觉得皇帝的恩赏的就更贵重些。她手里又有钱,从来不差东西用。道:“老太君体贴唐姨娘,体贴二房子嗣,应该如此。”
在给儿媳妇添堵这件事上,苏太君果然是当仁不让。没办法打骂,也不好塞人,那就变相折腾,不打死你,也要气死你。
相信这个主意是李嬷嬷出的,只怕罗氏不在,不然肯定会拦着。
“二夫人如此大度,老太君肯定高兴。”李嬷嬷皮笑肉不笑的说着。
此时此刻,安初萦还能笑出来,让她有些生气。不过就是面子功夫做的好,她就不信安初萦不生气。
安初萦微微笑着,显得大度而善良,道:“说到体贴子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也不知道三爷要不要回来。就是不回来,二房的赏赐,也该有他一份的。若是三爷晓的,二房的东西,全给了唐姨娘和未出生的弟弟、妹妹,我想他定然……”
话没说下去,却足够让李嬷嬷变了脸色。
这个主意是她给苏太君出的,为的就是狠狠折辱一下安初萦。正室夫人又怎么样,二房的东西还是苏太君做主,就是给个姨娘,也不给她。
这个主意看似没问题,却是把离家的苏哲给忘了。
二房的东西,安初萦是头一份,次者该是苏哲的。就是苏哲不在,也该给他留着。现在一股脑给了怀孕姨娘,等以后苏哲回来,万一追问起来,苏太君醒过神来,肯定要责罚她的。
“未过门时,我就听说,三爷自小养大老太君身边,祖孙情份不同。此回皇上恩赏,独独忘了三爷的,果然是不在跟前,情份也淡了。”安初萦继续说着,脸上还浮起一抹感伤,“等三爷回来了,我定吩咐下人瞒着此事,不然大过年的,该多难受啊。”
李嬷嬷站不住了,心里越想越怕,道:“奴婢还有别的事情,就先告退了。”
“嬷嬷不再坐会了吗,我还没让丫头倒茶呢。”安初萦笑着说。
李嬷嬷头上冷汗都要下来了,嘴里说着:“不了,奴婢告退。”
都不及小丫头相送,李嬷嬷一溜烟跑了。
“哈哈……”安初萦这才笑了出来,道:“这个老婆子,吃了一回亏,还是学不乖。”
冬至旁边看着,也跟着笑了,赞道:“夫人机智。”
“一个婆子都管不了,我也白活这么大了。”安初萦挥手说着,却是问冬至:“三爷回来过年吗?”
冬至摇摇头,道:“奴婢不太清楚,要全听老爷的意思。”
苏哲回不回家,全看苏玄秋,一封信过去,苏哲自会回来。没有这封信,苏哲继续外头过年。
“噢……”安初萦不再回说话。
从私心上说,她不太想见苏哲,只怕苏哲更不想见她。尤其是今年,苏玄秋还未必回来过年。
冬至犹豫一下,却还是说了出来,道:“李嬷嬷仗着是老太君的陪房,在那边府里横行霸道也不是一天了,没想到还敢来这里。”
小事就算了,现在是皇帝恩赏的东西,李嬷嬷也敢给苏太君出主意,实在是过份,该受点教训了。
安初萦却是摆摆手,道:“我一个新媳妇,老爷又不在家,何必与老太君起冲突呢。再者,理国公府的事情,该有理国公府的人去料理,我们就不操这个心了。”
她现在手边可用的人,也就是冬至一个。冬至就算是状元府的管事,对理国公府也就是一个妾室而己。
苏太君,舞阳县主,罗氏,这才理国公府正经的当家人。李嬷嬷是理国公府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夫人考虑周全。”冬至说着。
今日之事,是苏太君太过份,她都有些生气。没想到安初萦竟然还能忍的住,让她不要生事。
安初萦淡然一笑,端起杯子喝茶,道:“喝茶喝茶。”
如此闲散到下午,安国公府派人送来信息,十月十六,安六娘出阁,请安初萦回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