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病故,状元府挂白,从上到下皆是重孝在身。
唯独苏玄秋,一身素服立于灵堂前。夫妻之间,并不穿孝服,素服即可。
“我可怜的女儿啊,你不明不白的死了,丢下我一个老人,可要怎么活啊。”孙夫人失声痛哭着。
冬至立于旁边,可谓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孙家人己经来了好几波,孙夫人做为母亲并不用亲身过来,她却几次亲来,几次闹场。
出嫁女在夫家去世之后,夫家丧事时,娘家人要过来挑刺一番,这也表示我家女儿嫁到你们家,但娘家还是有人的。
一般来说,只要两家不打算彻底断路,这个挑剔也就是随便说说,大家走个过场就好。
但孙家这回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可谓是全程大闹。
按孙家所说,孙氏乃是国公夫人,状元之妻,她年轻亡故本是苏家苛待。现在又简办丧事,如此的轻视,真当孙家死了不成。
“亲家夫人,请节哀。”冬至只得去劝,辩解道:“靖北侯府出事后,京城的红白喜事皆简办,夫人的丧事,状元府上下没有丝毫简慢之处。”
当初贺兰一千两银子嫁妆,多少人暗里嘲讽,现在众人都觉得实在太明智了。果然是安南侯府,杜俊果然是很人才,连这种消息都能提前得知。
靖北侯府被抄家之后,京城红白喜事全以杜俊的婚事为标准了。
再者孙氏虽然是国公府夫人,但是理国公府苏太君和苏老太爷皆在世。长辈在世,晚辈亡故,再大的身份也是小丧事。真要大办孙氏的丧事,苏玄秋就要担下不孝的罪名了。
“门前冷清,过来吊唁的都没几个,这不是简慢这是什么!”孙夫人哭闹着,只差在灵堂前打滚了。
冬至无话可说,却不自觉得看一眼苏玄秋。
苏玄秋依然默立于灵堂之上,看着孙氏牌位,对孙夫人的哭闹置若罔闻。
以苏玄秋的性格,女人这种撒泼,对他是完全无用的。孙夫人也算有眼色,不敢拉着苏玄秋吵闹,不然就算是长辈岳母,只怕也要被扫地出门了。
“三爷回来了……”
婆子一声通传,就听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苏哲一身风尘快步而来。婆子拿着孝服跟随,一边走一边穿孝服。
苏哲一直在外游学,并没有固定一处。状元府的家书送到书院时,他刚好外出,同窗外出找他路上耽搁几天,没想到回来时,府中己经挂上白布。
“夫人啊……”苏哲哭泣着跪到灵前。
他自小被苏太君抱去抚养,与孙氏相处的时候少,要说母子感情实在说不上。但孙氏总是他的嫡母,母子名份总在。
现在孙氏亡故,伤心欲决肯定说不上,但哭上一哭的情份还是有的。
默然不动的苏玄秋终于转身,看向地上的苏哲,眼中带着默然的悲痛。
“你还敢回来,你这个孽子!!”孙夫人看到苏哲顿时气不大一处来,指着他骂道:“嫡母病重,你竟然不归,实乃不孝逆子。我就叫来你舅舅,狠狠责罚于你。”
孙氏是嫡母,孙家就是苏哲的外家。孙氏的兄弟就是苏哲的舅舅,自可管教外甥。
苏哲并不敢辩解,只是低头垂泪道:“总是我的过……”
嫡母病重,庶子不在身边,不管什么理由,确实是他不孝。
“够了。”苏玄秋突然出声,冷眼看向孙夫人,“我的儿子尚不需外人管教,送。”
一声逐令,孙夫人顿时呆住了,她下意识的想反驳。但抬头看到苏玄秋,只见他神色冷然,嘴边话语不由的咽了下去。
冬至见状连忙扶起孙夫人,低声说着:“亲家夫人,今天先回去吧。”
这孙夫人也真是不会挑人撒火,若只是闹场,苏玄秋肯定是懒得理会了。但竟然说出让舅舅教训苏哲的话,实在是犯了苏玄秋的忌讳。
就连孙氏在世,她这个嫡母也不敢管苏哲的,只怕惹怒苏玄秋。
“我,呜……”
孙夫人本想再骂的,但看苏玄秋动怒哪里还敢言语,她虽然是岳母,但哪里敢在苏玄秋面前造次。
连扶带掺,冬至终于把孙夫人弄走了。
灵堂之上,只剩下苏玄秋和苏哲两人。苏哲先在灵前行完礼,这才对着苏玄秋跪下来,道:“给父亲请安。”
苏玄秋低头看着苏哲,语气中带着不满,道:“起来吧。
他打发苏哲出门游学,一是为了处罚,二则是觉得他需要历练。半年时间,个子是长高了,却没多大的长进。
这个儿子,也是让他……
“谢父亲。”苏哲这才敢起身,却是低头站立,并不敢言语。
苏玄秋脸上更添几分不悦,苏哲的性情偏软,也不知道是像谁,纠正都纠正不过来,道:“内务我己交于冬至料理,外头男,你要负责招呼。”
“是。”苏哲答应着。
“丧事结束,你抚灵回乡,把夫人好好安葬。”苏玄秋吩咐着。
苏哲低头道:“是。”
苏玄秋看着低着头的苏哲,还想再说其他。就有理国公府的婆子一身素服过来传话,道:“老太君听说哲哥儿回来,心中甚是想念,想叫哲哥儿过去说话。”
苏玄秋脸色立时难看起来,冷声道:“哲哥儿要为母守孝,不便离开,老太君改日再见他吧。我许久没给老太君请安,一会亲自过去解释。”
苏太君这时候把苏哲叫过去,就是不想让苏哲给孙氏守灵。
不管婆媳妇关系如何紧张,苏哲做为庶子为嫡母守灵理所当然,连这种事情也要拦着,苏太君也是越来越糊涂了。
婆子吓得冷汗都要出来了,苏玄秋都要亲自出面了,只怕苏太君都要被问罪,更何况是她一个下人,马上道:“是,我这就回去传话。”
婆子赶紧走了,苏哲看出父亲心情更不好了,哪里还敢说话,老实在灵前跪好。
苏玄秋心情阴郁,看一眼苏哲道:“我事务繁多,许多时候顾不上管你,你祖母对你又是宠过头。这些年来你还算乖觉,不然哪里有行差踏错,你祖母可是保不下你。”
要是可以的话,他也想亲自教导苏哲。苏哲的才情虽然不如苏商,但做为他的儿子,也不算太丢脸,下点功夫还是能教出来的。
他对苏哲期望甚高,也就越发不希望他犯错。
“是……”苏哲只觉得头上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这些年来,苏玄秋并没有打过他,但带给他的压力,却比天天打还要可怕。
苏玄秋想了想又道:“抚灵回乡之后,在老家守孝半年,再回书院去。”
母亲过世,儿子是二十七月的孝。苏哲正在求学期,肯定不能放弃学业专业守孝。先在老家吃半年苦头,再放出去历练一番。
婚事还不着急,男人有了功名更好说亲事,倒是可以下场一试了。功名是仕途的敲门砖,读书的苦头,苏哲是跑不掉的。
“是,孩儿记下了。”苏哲说着。
吩咐完毕,苏玄秋转身去了理国公府。
从孙氏病重开始,苏太君就没消停过,他很有必要去理国公府一趟,好好找苏太君谈谈。
此时理国公府里,苏太君正一脸高兴的跟小容氏,罗氏商议继任二夫人人选。
鉴于上一个孙氏那般的可恶,这次苏太君打算好好挑选,一定要选个出身显赫、温柔美貌、知书达理……一定会听她的话儿媳妇。
“我看来看去,还是秀表妹好,生的那般美貌,难得的是知书达理。”小容氏旁边凑着趣。
苏二夫人的宝座,京城不知道多少闺秀盯着。但最好的还是自家姐妹,肥水不流外人甜,苏二夫人也嫁了容,日子更好过。
“长相平常了些,更没什么才华,算了,这个丢开,再慢慢挑吧。”苏太君微微皱眉。
苏玄秋是她最争气的儿子,这次选妻,她恨不得把京城闺秀列下名单。小容氏总是推荐容家女,虽然是娘家侄女,但以容家现在的家世,哪里配的上苏玄秋。
别说苏玄秋看不上,她都看不上。
小容氏看苏太君不满意,便指望着拉个盟友,转头对一直没发言的罗氏道:“四夫人,你倒是说说话。”
罗氏一直没插嘴,此时笑着道:“老太君的眼光最好了,不过,此事还是要跟二老爷商议吧。”
真不知道苏太君哪里来的自信,先不说二婚随自身,就苏玄秋那脾气,岂是苏太君能摆布的。
就在刚才,苏太君想见苏哲都被拦住了。现在还妄想给苏玄秋挑媳妇,真的可以省省了。她连看都不想看,也是心里清楚的很,看了也没有用,苏玄秋一句话就否认了。
“他只是公务就忙不完了,哪里还会管这些。”苏太君说着。
苏玄秋甚少理会后宅女眷之事,千金小姐大家闺秀又是足不出户的,别说是好是坏了,就算是圆是扁,估计苏玄秋都没印象。
罗氏并不反驳,只是笑而不语。
孙氏与苏太君大战了这些年,膝下连个嫡子都没有。老娘是没得选了,娶错媳妇的危害他己经偿过一次,肯定不会再犯第二次错。
“二老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