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礼我不能收。”安初萦说着,脸上虽然笑着,语气中却带着决然。
此言一出,不管送礼的婆子,还是带人过来的管事媳妇都愣住了。
说起来这也是安初萦第二次拒绝外人送礼了,上次是理国公府大小姐送来的。安初萦狠发了一顿脾气,硬是把人赶走了。
没想到这回秦夫人送礼,照样是被拒。
送礼婆子一脸慌惶,陪笑道:“小姐的话,奴婢自不敢反驳。只是小姐要拒绝,总给奴婢一个理由,让奴婢好回去交差。”
“秦夫人送来的这颗石头,在我朝甚是少见。夫人想必也是觉得新鲜才派你送来,只是我己经有了。”安初萦说着,站起身来打开柜子。
找了一会才找到宝石匣子,正是当时她在青州时买的一箱子钻石首饰。虽然当时买的很肉疼,但此时能拿出来显摆,她也觉得值了。
“此石乃为钻石,是海上来的,确实是新鲜货。”安初萦打开首饰盒子在众人面前展示,“我在青州遇上,随手买了许多玩玩。”
匣子打开,眼前一片珠光宝器,虽然看不出价值来,但这么一匣子,至少数量很多。
再看安初萦不以为然的口吻,明分是说,她一个小姐随手都能买一匣子玩的小首饰。除了新鲜之外,一点都不贵重。
“原来,小姐……己经有了。”婆子声音都结巴了。
巴巴得来送礼,结果送一堆破石头,怪不得别人不要。
安初萦笑着道:“而且这块是原石,我国的匠人根本无法加工打磨。虽然石头很漂亮,但没用处,只是摆在家里观赏也是无趣。也因此,我买这匣子首饰时,特意挑的加工好的。虽然贵些,比原石实用。”
送礼的婆子低着头,彻底说不出话来。
礼物太便宜,礼物不实用,这种拒收的理由,实在让人羞耻。
管事媳妇借机道:“我送嫂子出去吧。”
送礼婆子马上道:“是,是。”
说着关上锦盒,跟着管事媳妇灰溜溜走了。
等两人出了门,安初萦一声冷哼,脸上怒意尽显。
宝珠心中诧异,却是不敢作声。她刚来安初萦身边,许多事情根本就不知道。眼前这架式,倒是可以肯定一点,安初萦与秦雪宁不和。
至于这份礼物,用如此打脸的方式退回去,多半不是秦雪宁送的吧?
“把匣子收起来。”安初萦吩咐着,口气中依然带着不悦。
宝珠赶紧上前把匣子收起,强笑着道:“小姐好多宝呗呢,这样的首饰,我见都没见过呢。”
“小玩意而己。”安初萦说着,突然重重吐口气,道:“给我道杯茶。”
心情郁闷,却又在孝中,不然购物买东西确实是减压的好方式。
“是。”宝珠笑着答应,又道:“现在天热,有冰镇的酸梅汤,小姐要不要喝一碗。”
“也好,就酸梅汤吧。”安初萦说着,不由的看一眼窗外。
这么热的天,还要派人来,这高云瑞也是吃撑闲的。
管事媳妇送婆子出门去,路上说了许多好话,还悄悄塞了婆子二两银子。这当然不是管事媳妇自己掏的钱,而是裴氏提前给的。秦王府的下人出门了,不能让人空着手回去。
“嫂子慢走。”管事媳妇陪着笑脸说着。
直到秦王府的马车出了门,管事媳妇这才舒了口气,转身去了裴氏院中。
裴氏正在屋里听管事媳妇汇,脸色有几分凝重。
一直以来她虽然管过家,但都是协助者的身份。哪怕是安太君收了大夫人管家权时,也是让周氏同她一起处理,说到底大房才是国公府名正言顺的继承者,二房媳妇管家就是侄媳妇管大伯子的家。
尤其现在老太君己经过世,父母己经不在,兄弟没必要聚居。就算守孝期间不搬家,兄弟之间也该提前把家产分割清楚了。各自整理收拾好,等二十七个月的孝满,大家各自搬走。
她心中本就犹豫分家之事,哪里想到,大夫人突然把管家权交给她了。
“以后唐家人只让三奶奶去招待,怎么招待都行,公中不出钱。”裴氏说着,声音中透着不耐烦。
自她管家,唐氏没少找麻烦,她当然不会气。
大夫人精明算计了一辈子,这回挑儿媳妇只怕是打了眼,自以为是的挑了唐氏。结果……相信大夫人自己也在哭呢。
再看秦雪宁,先不说她与安三爷的感情,那情商智商,不知道甩了唐氏多少条街。
要是真能太平无事,唐氏这媳妇还能要。现在这样,只能呵呵一声笑了。
“那三奶奶要是问起……”婆子有些犹豫。
唐家可是正经亲戚呢,而且大夫人还在,这样对待唐家人不好吧。
“不用管她。”裴氏直接说着。
大夫人直接管家权交给她,这是聪明又无奈的做法。
唐氏到现在还看不懂,也是傻的很啊。亲娘家侄女放着不用,却用隔房媳妇,理由是什么,不言而喻。
“是。”婆子听出裴氏的不悦,不敢再说,见又有人进门回话,当即行礼退下。
等婆子出了门,管事媳妇这才上前,道:“秦王府的婆子走了。”
裴氏端起茶碗喝口茶,问:“萦小姐收下礼物了吗?”
“果如二奶奶所料,萦小姐没收。”管事媳妇说着。
裴氏特意叮嘱她,要是安初萦不收礼物,她什么都不用说,只管送人走。
她当时还惊讶,秦雪宁送礼为何要拒收,裴氏又是如何料到。哪里想到,事情过程真如裴氏所说那般。
裴氏一点都不意外,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不收也好,以后秦王府再送东西来,不管大小,都要回报我。”
高云瑞托秦雪宁来提亲,其实她本来也觉得这门亲事不错的。高云瑞虽然出身不好,却是年轻才俊,对安初萦又十分用心。安初萦能嫁给他,也不算亏了。
出乎意料的是,理国公府来提亲。高云瑞虽然条件不错,但跟苏念是没办法比的。
现在苏念与安初萦己经定亲,秦雪宁突然送来重礼。那肯定不是她的本意,多半是高云瑞的意思。
己经定亲的女子,却收别的男人送来礼物,不管怎么想都不妥当。哪怕是因此得罪了秦王府和高云瑞,这也不好暖昧不明。
“是。”管事媳妇应着,正想退出,裴氏突然问:“萦小姐是怎么拒绝的?”
管事媳当即把安初萦如何跟秦王府婆子说的,重复了一遍。
裴氏听完却是面露惊讶之色,自言自语道:“萦小姐这么讨厌他吗?”
以安初萦的情商,想拒绝一份礼物有很多种说词。没必要把礼物贬低至此,一副本小姐不屑收的模样。
特意这么做,就是故意给高云瑞难看。虽然下人想娶小姐有些痴心妄想,但安初萦并不是这么高傲无礼之人。
私怨?厌烦?虽然不知是何故,只怕是中间发生过什么。
管事媳妇不敢猜测,只是道:“萦小姐并未给打赏。”
一般来说,外人来送礼,当主人的都要给跑腿下人打赏的。尤其是安初萦手里有钱,出手也大方,就是国公府的下人过去一趟还没空手的回呢。
现在秦王府送礼,这么热天的,安初萦一两银子都没给,确实太奇怪了。
“我知道了。”裴氏说着,对管事媳妇道:“你退下吧。”
不管有什么恩怨,现在苏念与安初萦定亲,只要这门亲事好好的,其他的也不用管,安初萦自有成算。
管事媳妇转身退出,裴氏也想休息一会,连日管家,她也管觉得累了。
安太君过世,全家守孝,府里几乎没有应酬。按理说,管这样的家对她来说一点都不累,但是安太君死后,府中意味着要分家,府中下人也都在观望中,就是她自己也在犹豫,这样的心态管起家里如何不累。
“二爷回来了……”
小丫头一声通传,安二爷满头大汗的进门,嘴里说着:“快端茶来,真要热死人了。”
裴氏笑着站起身来,道:“我刚坐下来,二爷就回来了。”
“快端茶。”安二爷说着。
裴氏赶紧递上茶碗,又上前帮着安二爷脱了外衣,问:“大老爷叫你过去,可说什么事?”
安二爷皱眉,挥手让屋里丫头出去了,这才道:“分家之事。”
裴氏脸色顿时变了,道:“大老爷怎么说?”
“大老爷的意思是不分。”安二爷直入正题,转述安大老爷的话:“国公府家境并不艰难,三房聚居,彼此有个照样也挺好。”
裴氏不禁嘲讽道:“以前大夫人可不是这么想的。”
安国公府的家境是不艰难,但是如此养着三房人,每年这么多银子花出去,大夫人如何愿意。
大夫人虽然不敢盼着安太君早死,但也一直盼着能分家。分家之后,大房得了大头财产,甩掉二房和三房。以大房的人口数量,日子过的富裕着呢。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眼前情况,何必再说以前。”安二爷叹气说着。
裴氏顿时不言语了,她虽然与大夫人斗的你死我活,但凭良心说,大房与二房的关系也没那僵。二房也没少占国公府的便宜,现在大房要可能要倒霉了,确实没必要太幸灾乐祸。
“这几天我在外头打听,都说唐家要不好了。”安二爷说着。
靖北侯府唐家,大夫人的娘家,也是安国公府重要的姻亲。不管大老爷与大夫人的感觉如何,这对夫妻都没有彻底决裂过,因为利益一致,家族强强联合之下,个人感情反而变得不重要的。
现在唐家要倒霉,安家肯定要受波及的。不管以前的盟友的情义,还是自家的情况,实在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候。
裴氏不由的问:“那般显赫的靖北侯府,难道真的会?”
百年侯府人,人脉经营,儿孙能力,靖北侯府样样不差,在京城的门府中绝对是数的着的。
既不是皇权交替之时,也没有起兵造反,按理说就是办错了差事,也不该出大事才对。
“不好说啊,当今圣上……”安二爷叹口气没说下去。
若是先皇在世确实会如此,先皇性情温和,对老臣们甚宽,只要不造反基本都没事。但新皇登基之后,手段行事相当严厉。靖北侯府奢靡贪污,京城众所周知,这也是唐家行事嚣张之过。
前不久苏玄秋上书调查唐家的贪污案,他虽然不知道中间过程,但是唐家这样子,落到苏玄秋手上,只怕是……
“不会牵扯到自家吧。”裴氏赶紧问着。
她因为担忧问过裴炎,裴炎却说安国公府也是运气好。安太君过世,全家闭门守孝,其实也是躲过一劫。
都己经闭出不门了,本来就没安国公府什么事,只要老实在家里呆着,什么事都不会有。当然要是吃撑了,非得出门找事,那肯定也要倒霉的。
也因此,她特意约束了下人,若是此事刚在外闯祸,那就不是打一顿的事,全家都得死。
“不会,只是这些年的经营就……”安二爷叹气。
与唐家这些年姻亲,其中人脉也在其中。现在唐家倒了,与唐家相关的人脉也都全完了。
裴氏虽然舍不得,却是感慨道:“只要平安无事,一切还有机会。”
对比唐家,安家因为守孝而保存,确实是运气。
“分家之事,我与大老爷仔细商议。三老爷是肯定要走的,唉,这也好,本就没太多情义,也没必要绑在一起。”安二爷叹气说着。
要是安国公府一直好好的,能够给安三老爷提供资源,安三老爷肯定乐意留意。他两榜进士,本就有前程,如此互惠互利,大家自然高兴。
现在国公府要倒霉,无法互利,安三老爷自然不会留下。虽然是兄弟,却与同做生意,有利而聚,无利则散。
“那二爷的意思,我们先不分?”裴氏说着。
安二爷却显得有几分犹豫,他不是科举出来的,离开国公会单打独斗,未必能落什么好。但此事之后就算安国公府能保安全,只怕将来也是……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唉,总是血缘至亲,这个时候走了,也是……”安二爷叹息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