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节,也是安初萦的寿辰。
大夫人送了四匹锦缎,裴氏和周氏皆是一镯一钗,唯独二夫人打发人送来一对青石耳坠。
至于小姐们,不外乎是荷包香袋,安四娘最省事,写了一副鬼画符的字。
“这耳坠,还没我戴的好呢。”红玉看着二夫人打发人送来的耳坠,忍不住说着。
安初萦并不以为然,道:“那就赏给小丫头。”
她正处在满心喜悦中,去青州的日子己经敲定,正月二十六动身。
三老爷,安三爷,安四娘,还有她。
三老爷只带了贴身仆从,大部分人马都留在家里。安三爷带了两个小厮,至于小姐们,每人两个丫头。
到青州之后,跟着三老爷住在青州衙门里,另有丫头婆子,虽然没有京城的排城,也是够用的,路上就不用带太多人了。
“二夫人也太抠门了。”红玉不自觉得说着。
“我又不差一对坠子。”安初萦笑着又道:“包袱整理好了吗,不要带太多东西,衣服只带当季的,首饰捡几样好的拿上,银票一定要全部带上。”
东西带多了,路上麻烦,又显得她这个小姐事太多。银票最好了,方便又轻巧。反正衣服样式流行的也快,到青州之后全部重新做就好了。
“银票都带上了。”红玉说着,脸上却带着担忧,吞吞吐吐的道:“小姐,我们真要在青州住上一年半载吗?”
安初萦笑着道:“我要是在青州找到婆家,只怕还要留一辈子呢。”
这是最理想的情况,找到意中人嫁到青州。要是找不好亲事,她肯定还要回京城的。
再有一年就是官员大升迁之时,三老爷的官职多半也要动的,他要是任满走了,她想留下也不可能。
“啊?”红玉又是一惊,不可思议的道:“小姐想嫁到青州?”
安初萦笑着道:“看缘分吧。”
她没有非留在京城不可的理由,要是青州民风开风,能让她生活的更好,她自然可以留在青州。
红玉整个人好像呆住了,惊的说不出话来。
安初萦留在青州,那她呢,她从小侍侯安初萦,早就跟高云瑞说过。就是以后她嫁人了,也会一直跟着安初萦的。
突然安初萦说要留在青州,那她要怎么办?
“年妈妈大了,你肯定是要留下来陪她的。”安初萦笑着说,“以后好好找个夫婿,别再惹妈妈生气。”
红玉跟了她十来年,感情如同姐妹一般。只是再好的感情,红玉将来也要出嫁的。她可没打算当个贤妻,把红玉给丈夫当小。
人生聚散,本该如此,只要彼此过的幸福,也就够了。
“但,小姐……”红玉吱唔着说不出话来。
安初萦看红玉惊呆的模样,不禁笑着道:“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己,连个像样的人家都没有呢,谁知道将来。”
只是一个想法而己,到底会嫁到哪里,她自己都没底呢。总之,离开京城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寻找另外一个可能性,她是很高兴的。
主仆俩正说着,小丫头传话进来:“五小姐来了。”
小丫头打起帘子,安五娘满面春风进门,解了大氅,让着临窗榻上坐下,红玉端茶上来。
“还没恭喜五妹呢。”安初萦笑着说。
十五还没下呢,罗家己经派了保媒夫人过来,出了正月就正式提亲。
虽然官媒还没上门,但这门亲事己经是板上钉钉。
安五娘顿时面露羞色,笑着道:“姐姐也拿我打趣呢。”
这门亲事是好是坏,那位罗家庶子是圆是扁,她完全不知道。但女儿家的婚事多半是这样订下来的,庶女配庶子谁也不挑谁。
想想自己在国公府里过的日子,她倒是有些期待出嫁后的生活。
“我悄悄派人打听过,那位罗六爷也是个勤奋好学的,妹妹的福气在后头呢。”安初萦笑着说。
这门亲事订的太随便,她有些担心罗六爷的情况。便派婆子去打听打听,至少别有大问题。
罗六爷很健康,没有任何疾病,长的也不错。一直在家学中念书,虽然没有任何功名,但至少不胡混四处喝花酒,知道读书上进,虽然没有任何出挑之处,但也
“姐姐……”安五娘害羞起来。
安初萦笑着道:“虽说女儿家要矜持,但自己的事还是该有个成算的。”
尤其像安五娘这种几不靠的,亏得裴氏厚道,她自己也是有时运,订了一门不错的亲事。
“姐姐说的是。”安五娘说着不禁有几分感慨。
在这个家里,既没人会教她更不会有人管她,活的好还是坏,全凭自己。
安初萦笑着道:“罗家祖籍京师,书香门第之家。罗六爷的祖父乃是吏部三品大员。其父也有官职在身,家中子弟多走仕途,媳妇都是出身名门,女儿们也都嫁的不错,理国公府的四夫人,就是你亲大姑姐。”
最后一条是顺道打听来的,没想到会这么巧。不过也不奇怪,京城的高门大户就这么多,各家子女也多,从三代算起,各家之间都有姻亲。
“噫?”安五娘愣了一下,道:“理国公府的四老爷不是嫡出吗?”
大周嫡庶分明,嫡配嫡,庶配庶。嫡庶相配,要么是两家家世相差甚远,要么就是其中一方有问题。
“四老爷自小体弱多病,连个孩子都没留下就去了。”安初萦说着,声音中透着感叹。
男方身体不好,在挑媳妇的时候,自然要差一等的。就比如周氏,娘家相对势弱,周家才肯许以嫡女。
罗氏也是一样,罗家倒是家底甚厚,但怎么会舍得嫡女,许出一个庶女倒是舍得。
这就是家族利益之下,女子当了牺牲。
“唉,也是命苦。”安五娘不禁感慨。
安初萦道:“据说罗氏在理国公府还不错,过继了大房的一个儿子,总算有个依靠。”
可怜的是周氏,年纪轻轻守了寡,连个孩子都没有。
两人感慨几句,安五娘道:“姐姐怎么突然要跟着三老爷去青州,四娘一直闹呢,说不想去。”
就大房传来的消息,大夫人是打算把安四娘嫁到青州去,安四娘一直想高嫁,如何会乐意。
只是不管她闹,还是方姨娘闹,都改不了大夫人的主意。至于大老爷这个亲爹,压根就没管。
虽然她与安四娘有点不对付,但想到安四娘要远嫁他乡,她也有点伤感。
“有机会出门走走,也是好事一件。”安初萦笑着说。
安五娘却显得十分担忧,道:“这几日我跟着二奶奶出门,虽然还是有些闲言碎语,却也不用出门避祸。据说那孙氏己经被收了管家权,以养病为名,实为禁足。”
说到孙氏时,安五娘言语间带着恨意。要不是她与孙大夫人陷害,安初萦肯定能一直在京城呆着。
现在突然间跟三老爷去青州,虽然不像安四娘的婚事己经言明,只怕也有这个意思。
“状元府的家务事,随他们去吧。”安初萦淡淡说着,又道:“我的婚事还早,以后再说吧。”
安五娘不禁道:“就像姐姐跟我说的,姐姐也该有个成算才是。”
安初萦的情况,更不会有人帮她打算。女人出阁,就好比第二次投胎,能不能投个好胎基本决定了下半辈子的命运。
要是运气不好,像罗氏,周氏那种,年轻守寡,或者摊上安二老爷那种丈夫,也是一辈子糟心。
“我会的。”安初萦笑着说,“妹妹不用为我担心。”
就在安国公府众人收拾行囊之时,京城又出一件大事。
定远侯去世了。
年前定远侯府才过了七十大寿,据说老侯爷身体还好,至少还能见。三个月不到突然去世,虽然有些意外,但想想他的年龄,也算是意料之中。
人生七十古来稀,能活到这个岁数己经是难得了。
因为是大丧事,本来己经准备要动身的三老爷都打算吊唁拜祭之后再走。
就在京城各府准备吊唁之时,定远侯府自家人先打起来了。
为了分家产,连脸面都不要了,当着人的面,就在定远侯府灵前。儿媳妇,孙媳妇,曾孙媳妇打成一团。娘家有人的,各自搬来人马,那有你死我活之势。
在各房中,本该是大房最强势的,孙大夫人管家多年,又有苏玄秋这个女婿。但是孙氏病重,孙大夫人向状元府搬救兵连大门都没进去。
各房一直觉得孙大夫人苛刻,孙大夫人又没搬来救兵。其他四房便联手,先把孙大夫人狠狠收拾了一通。
闹到最后,反而是大房得的最少,孙大夫人气的大病一场,几乎要立时躺平了。
就在孙家大闹之时,礼部的文书下来了。着令孙家众人在定远侯丧事结束之后就马上走人。
这道旨意一下,不但孙家人吓傻了。连京城众人都有点惊讶。
现在孙家住的是敕造侯府,五代世袭结束,礼部收回永业田和府邸是惯例。
田产倒是好收,都不用通知孙家,直接收回即可。麻烦的是府邸,侯爷去世,要发丧送殡。原主人还得搬迁收拾,至少得大半年收拾。
再有家中子孙出息,与礼部官员熟的,还能拖到二十七月后孝满才走,可谓是便宜占尽。
孙家子孙没出息,二十七月拖不到,本以为怎么也得拖上一年半载。就是当年永宁侯府削爵,也给了三个月的时间让他们整理收拾再搬出。
像定远侯府这种,本身子弟又没犯下大错,更没有牵扯政治争斗。正常情情况下丧礼结束后半年搬出,哪能丧礼刚完就赶人呢。
“现在外头都说孙家得罪人了。”红玉说着小道消息。
其实都不算是小道消息了,全京城都在议论。都不用到外头打听,连安国公府的主子们都在议论。下人们议论的也就更来劲了,好久没有这样劲暴的消息了。
实在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孙家闹的太难看,但大家看看热闹完了。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得罪人,礼部把时间卡的这么紧,实在不可思议。
“谁知道呢。”安初萦完全没有兴趣,笑着道:“明天就要动身了,得起个大早呢,还是早些睡吧。”
眼看着就要出正月了,再长年假也休完了。三老爷再想看看孙家的热闹,也只得起身赴任。
昨天三房就打发人来说了,明早动身走,行李今天就全部装上车。明天吃了早饭辞别安太君,就要动身走了。
想到明天就能离开京城到新的城市去,安初萦就觉得十分兴奋。
“小姐还真是心宽。”红玉不禁说着。
想到明天就要动身去青州,她心里十五桶水七上八下。
从来没有离过京城,前途未卜。再就是高云瑞,她实在很舍不得。
倒是高云瑞,得知之事虽然很惊讶,却是宽慰她几句,让她好好侍侯安初萦,有事只管给他写信。
“我们是跟着三叔走,能出什么事。”安初萦笑着说。
大周一直是太平盛世,就算偶尔有山匪打劫,也不敢动官家车队。又不是乱世之中,女儿家不敢出门。
红玉知道安初萦一直盼着这趟青州之行,不好再说丧气话,只是道:“四小姐带了十几个箱笼,我们只带一个,是不是太少了点。”
本来她也收拾出了四、五个箱笼,结果被安初萦否决了。只准带一个箱子,一个包袱。她只得重新整理,虽然箱子压的实在,但东西实在不多。
“随她去吧。”安初萦说着。
就是将来要嫁到青州,也没必要带这么多的。要是不放心屋里东西,大可以放到亲娘那里。
再怎么样都是国公府的小姐,将来肯定要从国公府抬出去,备嫁的时候再整理东西也不迟。
现在带这么多东西过去,丫头却只有两个。就是青州府衙另有丫头婆子,也肯定不会有太大的排场。
人少东西多,到时候只是打理收拾就是一番麻烦。而且只是暂住,万一婆子丫头手脚不干净,落了什么东西,难得还让三老爷补给她不成。
安四娘啊,实在是不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