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书房的一段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整个寿宴。
倒是跟着孙大夫人一同去的几个夫人神情显得很尴尬,又觉得孙家母女莫名其妙。就算苏商行为不检点,在叔叔书房搞出事来,那也与孙大夫人和孙氏无关啊。
本以为是苏太君性子太左,现在看来,孙氏也够呛。
“等散了席,你去苏大爷房里说几句好话,今天的事情是姐姐太过份了。”孙氏的亲大姨,孙大夫人的亲妹妹唐夫人拉着孙氏的手说着,又道:
“你是婶娘,哪能给侄儿这样没脸呢。就是以前有些恩怨,也早该丢开手了。非得计较十来年前的恩怨,也怪不得你婆婆不喜欢。”
“嗯。”孙氏点头应着,心中却觉得有点茫然。
她与苏商向来不和,彼此的矛盾不会因为这点事再激化。
但是今天的事情……
她不自觉得看向席上,安初萦己经回来了,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孙氏只觉得自己被狠狠刺了一下,她什么都算计好了。没想到苏商竟然出现了,这是天意吗?
安初萦平安无事,她呢……
苏商肯定会告诉苏玄秋的,苏玄秋会怎么对她?
她,真能平安过关吗?
苏玄秋那么喜欢安初萦,会这么简单算了吗……
想到这里,孙氏只觉得全身冰冷,心中涌出的只有绝望。
“你这是怎么了……”
“二夫人,二夫人……”
耳边传来丫头的惊呼声,孙氏身体慢慢软了下去,晕晕沉沉一片,整个人没了知觉。
她甚至觉得,要是真这么死了,她也许就解脱了。
等孙氏睁开眼时,外头天己经黑透,屋里点着灯。
孙大夫人一直在床边守着,看到孙氏睁开眼,连忙上前道:“你可算是醒了,快把我吓死了。”
无缘无故的孙氏就突然晕倒了,大夫过来诊了脉,会说了一通吓人的话,真把孙大夫人吓坏了。
“现在什么时候了?”孙氏问着,挣扎坐起身来。
孙大夫人道:“你饿不饿,一下子睡了这么久。”
“老爷呢?”孙氏问着,出口的声音中带着沙哑。
孙大夫人脸上带着怨气,道:“我派人过去传话了,姑爷都没打发人来问问。倒是你那婆婆,明知你病了,竟然还派婆子过来侮骂,我刚刚把她们赶走。”
孙氏苦笑着道:“今日之事肯定会传出去,苏商的名声算是完了,苏太君岂能善罢干休。”
虽然是苏商自己要卷进来的,但要是当时她们收手,孙大夫人不那样查问,自然也就伤不到苏商的名声。
苏商并不是吃了亏就会忍气吞声的人,不把安初萦和苏玄秋牵扯进来的说词,苏商能说出一百种来,想让苏太君相信就更容易了。
总之,是她这个婶娘不对,非得让他这个大侄子难堪。
“那苏商是个什么好地方,看到叔叔床上有人,竟然还帮着掩盖。弄不好也是看上那小狐狸精的美貌,有其他想法也未偿不知。”孙大夫人气愤难平的说着。
要不是苏商,今天安初萦肯定要完蛋了。弄不好现在就被粉轿抬进门,那时候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如何会受这样的气。
“都是姓苏的……”孙氏自言自语说着,心中越发悲凉。
亲叔侄,苏玄秋又因当年之事有几分愧疚,这些年来对苏商甚厚。他们叔侄深情,出了事苏商自然会替苏玄秋扛下来。
那她呢……
要不是苏大夫人下药,她膝下儿女成群,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苏大夫人是难产死了,苏商是因此体弱多病,苏太君每每因此事责难于她,她虽然怨愤却从来不曾后悔过。
她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哪怕是死了,她都忍不下。
苏玄秋对苏商的愧疚,看在她眼中好似刮骨刀,让她痛苦不堪。
最后成了一种恶性循环,苏玄秋越是觉得对不起侄儿,她就越对苏商冷淡。她越冷淡,苏玄秋就会觉愧疚,越发想偿补苏商。
“你那婆婆太不像话了,等姑爷来了,我一定要说说。”孙大夫人越说越觉得气愤。
本来算计安初萦后,孙大夫人有几分心虚的。但再想想这事终是没成,只是连累了苏商,反正苏商一个病秧子,也不差这点名声耽搁婚事。
倒是苏太君这样,明明知道媳妇病了,却婆子堵到门上辱骂,实在太过份。
“咳,咳……”孙氏咳嗽着,只觉得全身无力,道:“母亲,你先回去吧。”
“你病成这样,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怎么能回去。”孙大夫人满脸气愤说着。
话音刚落,就听小丫头传话进来:“老爷回来了……”
孙氏茫然听着,原本以为自己很紧张,却发现她连紧张的力气都没有。身体空荡荡的,似乎连悲伤都没有了。
苏玄秋大步进屋,看到孙大夫人也在,直接道:“送孙大夫人回家,以后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准孙家人再踏进状元府一步。”
声音并不大,脸上几乎看不出喜怒来,平铺直叙的吩咐,却带着绝然的冷意。
孙大夫人瞪大了眼,直直看着苏玄秋,好像看到怪物一般,道:“姑爷,你在说什么,你竟然赶我……”
“母亲,你快回去……”孙氏说着。
在孙大夫人眼里,这个女婿还是挺好说话的。但孙氏却是知道,苏玄秋说出的话,就是砸下的钉子,从来不带打一点折扣。孙大夫人敢闹,必然是自找难堪。
孙大夫人顿时怒了,起身道:“我不走,我看看谁能……”
一句硬气的话都没说完,只见两个粗使婆子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孙大夫人,就要把她往外拖。
孙氏着急起来,挣扎着就要从床上下来,直到苏玄秋脚边跪下来,道:“老爷,我这就劝我母亲走。”
“反了,真是反了……”孙大夫人又惊又怒,直喊了起来。
只是她刚喊两声,婆子掏出手绢塞到她嘴里,让她喊都喊不出来。
“老爷,老爷,我们夫妻一场……”孙氏哭泣着,定远侯府虽然穷困,但孙大夫人是从来不受气的。现在在自己女儿家里,却被女婿如此对待……
“我本来都写好休书了。”苏玄秋声音淡漠,带着淡淡的感慨。
他确实写好休书了,不过后来从大夫那里得知了孙氏的情况,他便把孙氏烧了。
孙氏听得全身一颤,不禁抬头看向苏玄秋,喃喃自语着:“你要休了我……”
她的姿态太低了,低到看不清苏玄秋的脸,连他的五官都显得模糊起来。
心中说不清是难受还是悲伤,只是茫茫然重复着这句话,十几年夫妻,终于,终于还是到这一天了。
“呜呜……”
倒是孙大夫人听到苏玄秋的话,顿时挣扎的更厉害,只可惜架着她的两个婆子又高又壮的,让她根本就动弹不得。
从后出叉出去,都没从前头正房走,还是到了后头角门处。外头停着马车,架着上了车,又怕孙大夫人车上折腾,两个婆子也跟着上车按住她。
马车直到定远侯府,两个婆子把孙大夫人这才取了她口中的手绢,孙大夫人早就愤怒万分,指着婆子大骂:“你们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动手。我女儿是苏家三媒六聘抬进去的,你们敢怎么样,敢怎么样!!”
两个婆子根本就不理她,把她丢到定远侯府门口,她们连马车都没下,马车赶着车径自走了。
“今日你们这么对我,孙氏一定不会善罢干休!!”孙大夫人骂着。
只是不管嘴上骂的多凶,孙大夫人不禁心虚起来。苏玄秋让把她这么弄回来,一点脸面都不给孙家留。
而且又说出休妻的话来,难道他真的要休妻?
孙氏虽然是元配发妻,但并不在三不出之列。而且孙氏有致命问题,无所出可以不算,毕竟有苏哲这个庶子在。但不敬翁姑这条大罪是免不了的,苏太君与孙氏的不和,人所共知。
到时候苏玄秋只要说,从母命休妻,谁也不能挑出他的错来。
不禁又想到安初萦,她有那样的美貌,而且未出阁的女儿竟然敢勾引有妇之夫,肯定是心思深沉,所图甚大。
这回她受了委屈,必然要向苏玄秋哭诉。到时候她在苏玄秋怀里撒个娇,使点心眼,弄不好苏玄秋就听了她的话,真把孙氏休出,娶她为正室了。
不行,肯定不行。
想到这里,孙大夫人只觉得全身发冷。先不说这些年来定远侯府全靠苏家帮扶,单是孙氏自己。成亲十几年,无所出,又因不敬翁姑被休出,孙家这样的情况,岂不是逼她去死吗!
家中惨况,还有女儿的未来,让孙大夫人担忧之余,不禁咬牙切齿。
都是安初萦,都是那个小狐狸精勾引苏玄秋,不然哪里会惹出这些事情来。
现在更不知道她给苏玄秋灌了什么迷汤,竟然让他连休妻的念头都有了。
绝不能让女儿被休出,更不能让安初萦那个狐狸精如了意。
一定得想个法子让她永世不得翻身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