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人是新面孔,自称钱染染,是开始试镜时才来的。
来时就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因为长相确实惊艳,稍逊于秦筝,气质上和秦筝还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
秦筝属于又纯又欲的妩媚冷艳,而钱染染是骨子里透着媚劲儿的妖艳。
她来时就透着股高傲,目中无人的姿态,私下和大家零交流。
但此时站出来发声,倒是得到了一致支持。
她不屑地看了秦筝一眼继续对迈克道:“迈克导演,你不是唯戏至上吗?怎么也以貌取人?”
此话一出,先是鸦雀无声,后议论声渐起。
迈克导演依然是一副和蔼平静的样子,示意她坐下。
然后认真而有耐心地说了自己的理由。
“我今天选人的标准有三个。
第一个是提升空间。这是我最看重的一点。圈定女主候选人员后,我仔细观看了在坐所有演员的早期和近期作品,这之间的成长算一个,这一项秦筝排名第一,是进步最大的。
第二个是个人气质与角色的匹配度。这点在坐的各位都有符合的地方,加上后期服化道处理,都可以达到要求,所以,这点于我来讲最不重要。
第三个是整体观感。提起这点,我得和大家说声抱歉,其实今天从大家进入片场起就进行了考核。《国色》是一部女性群像戏,所以除了刚才的试镜,我还会观察自然举止。而我刚才三次路过你们,最抓我的是秦筝,一眼就可以看到……”
“那还不是以貌取人!”
钱染染再次出声打断迈克。
迈克并没有受影响,而是真诚地赞美道:“你也很漂亮,在坐的各位都很漂亮。”
不见得相信,但没有人会愿意当众承认自己比别人差。
所以迈克导演寻得一时安静。
他继续道:“其实我在远处观察时,看不清各位的脸,看的是整体的动作。当时,秦筝正在和同僚对话,那一幕活色生香,逼真生动,简直就像是天香从剧本里走出来。”
听到这,刚才两面三刀的女演员不禁看了秦筝一眼。
心下恼怒气愤。
没想到白白送上去给秦筝做配,给他人做嫁衣!
秦筝确实是刻意为之,当时那人找上她的时候,恰好让她想到了刚看到的剧本里的一幕。
又恰好看到迈克导演往这边瞧,所以灵机一动,做了即兴表演。
钱染染再一次出声打断:“迈克导演,这样不公平,你已经先入为主了!”
迈克导演也再一次耐心解释道:“这就是我为什么把秦筝放在最后的原因,我在心里先吹毛求疵圈出秦筝的不足之处,然后寻找超越秦筝的人选,毕竟,没有最好,只有更好。但是很遗憾,各位最终没能超越她。”
钱染染再一次不服气道:“那秦筝不试镜也不公平,刚才完全无压力,在压力下可能会有所影响。”
“其实这是提升空间问题。在我看来,一个演员做到每部戏都有进步,就说明她有控场的能力。”
钱染染还是不服气地道:“那不试镜也不公平。”
此时,一名导演附和道:“而且,镜头中和现实会不一样。”
迈克导演点头道:“镜头中经过技术处理会更美。当然,这只是我个人判断,投出的也是我那张个人票。各位同僚有不同选择,我完全尊重,看票数决定。”
原来不是迈克导演一个人决定的。
再见秦筝,已经按照其他导演的吩咐开始试镜。
众人情绪好转,议论声渐弱。
镜头前。
秦筝一秒入戏。
不是因为她多厉害,而是从迈克开始选定她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过去的经验告诉她,任何时候都需要一个PnB来应对突发情况。
何况,除了颜值,她从来都不是运气眷顾的那一个。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秦筝。
简直就是几十个高倍放大镜。
秦筝除却刚才的即兴发挥,加入了适当的技巧。
而且不止动作,说话语气,面部表情,都在投入感情时与技巧融为一体,自然又真切。
迈克导演盯着面前的显示屏一动不动,甚至超过了其他要求试镜的导演。
待试镜结束,迈克导演满意地点了点头。
其他导演大部分也选了秦筝。
原本非正式见面,却直接定了女主角。
不少人觉得不公平,觉得自己没有做好准备。
也有人觉得迈克导演就是偏袒秦筝,当然还有更难听的。
迈克导演多少听到些。
在最后见面交流时,他变得比之前严肃了许多。
“如果你们觉得不公平,那不公平对待的也是秦筝。我把她排在最后,还有,所谓不试镜,其实是为了给她施压,想想刚才她试镜时你们的状态,你们就明白了。”
听此,众人才切身体会到“进了迈克导演的片场犹如进了考场一般”这个传言的真正含义。
钱染染依然不甘心地道:“说到底你还是器重她,要么干嘛这样考验她?”
迈克导演轻笑一声:“错,她和你一样,都有后门。她用演技征服了我,而你,没有。”
和蔼温和的迈克突然怼人,而且啥都敢说啊!
钱染染脸红一阵百一阵的,完全泄了气。
秦筝静静看着,笑了。
本以为是好好先生,原来是只老狐狸。
迈克此时看了秦筝一眼,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迈步走过来道:“秦筝,冒昧问一句,你过去接戏有没有人指导你?”
秦筝点头:“有。”
“那你应该好好谢谢他,你的每一部戏都在拔高,而且很适度,他应该废了不少心思。”
迈克导演说完便走了。
留在原地的秦筝却突然觉得难过和内疚。
拿出手机,想发条消息问候或感谢一下乔森,编辑了几次,最终还是删掉了。
天气应景。
飘起了零星的雪花,凉凉丝丝的。
她为了傅思衡做了那么多,他却轻易地说出“打掉吧”那样绝情的话。
好像平常的如同舍弃一个物件。
在他眼里,她是什么,就是个玩玩的女人吗?
冬风萧瑟,秦筝裹紧毛呢大衣。
正欲往前走去,一把大伞遮在头顶。
几分欣喜转身。
看到了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敛起了小女人的笑容。
“姐姐,是来应选女主角吗?”
苟奈道。
语气里带着几分偶遇的欣喜,还有腼腆与局促。
“嗯。”
秦筝带着几分惊讶:“你也是来应选的吗?”
见秦筝为自己高兴,苟奈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低眸道:“有一个小角色,在圈里应选,我的导演和《国色》的一位导演有交情,就推荐我和同组的几个小辈过来。”
“果然,长江前浪推后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嗯,让我猜猜。”秦筝抬手托腮,略加思量后道:“你应选的应该是大将军的随从之一,阿旭。”
“是。”
苟奈抬头又低头,脸和耳根都红了。
他知道,这个角色是和女主天香有两场对手戏的。
“好好珍惜,虽然是个小角色,但可以上迈克导演的戏,对你的事业是个里程碑式的发展。”
苟奈认真地点头:“谢谢姐姐。”
“谢什么?”
秦筝笑了,随意一说,也没等他回答,继续道:“你这个角色虽然戏份少,但对男女主感情变化起着转折点的作用,演得出彩,对你会有比这个角色更大的作用……”
苟奈语气坚定:“我一定努力,不拖姐姐后腿。”
听此,秦筝突然意识到女主天香和阿旭是有一场感情戏的。
她面露担忧。
见两人快走出片场,突然驻足,转身对着苟奈道:“你别和我一起出去。”
陈特助就在外边等着,她知道傅思衡对她的占有欲,担心影响了苟奈的大好前程。
苟奈驻足又突然向前,鼓起勇气抬头道:“姐姐,他对你不好吗?”
秦筝沉了脸:“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绕过他继续往前走去。
转弯时见他低头落寞的样子,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弟弟。
还是不忍心说了一句:“刚才我语气不好,但你要记住,自己该把什么放在第一位。”
苟奈再次抬头,然后点头:“好。”
样子乖巧又执拗。
“为了你自己好,离我远点。”
语气温和但坚定,直白但真诚。
转身离开时,秦筝自嘲地笑了笑,真想不到她有一天为了男人可以做到这个份上。
没出息。
刚从里面出来,远远望去,不仅陈特助等在外面,徐姐和萧小也来了。
刚闹了不愉快,知道她可能需要倾诉。
有时候,她真觉得傅思衡是爱自己的。
如果不爱,怎么会事事细心,考虑周全。
但想起昨天的事情又觉得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她刚走出片场,徐姐拿着羽绒服,萧小举着伞,已经跑过来,一个递衣服,一个撑雨伞。
徐姐道:“傅总真贴心,嘱咐我们带好装备来接你。”
萧小附和道:“还说迈克导演不喜欢闲杂人等进入片场内,嘱咐我们别冒然进去找你,真是贴心。”
秦筝轻扯嘴角,淡淡一笑:“是挺贴心的。”
语气带着敷衍。
徐姐和萧小交换了眼神,保持了沉默。
秦筝上了徐姐的车,陈特助和保镖开车跟在后面。
见秦筝不大高兴,萧小凑上前去道:“筝姐,听说你被选上女主角了。”
秦筝面露喜悦:“嗯,这么多年努力没有白费。”
但转而又道:“估计都觉得我是靠你们傅总吧。”
“筝姐,你怎么突然矫情了?”萧小单手拍在秦筝肩头:“别人想靠还没有呢!不是我说,就傅总那样的,我一度以为没人搞得定,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筝姐拿下了!”
秦筝摇头叹气:“我也搞不定。”
萧小反驳:“我们要不瞎。”
“他就会装样子,显得很深情。”
徐姐试探道:“你们又吵架了?”
“哪敢?人家可是金主,讨人开心还来不及呢!”
萧小凑上去抱住秦筝,拍拍她的背:“看把我们筝姐委屈的,不过,你是我们的金主,看我们也在战战兢兢讨你开心,有没有点成就感?”
秦筝笑起来:“谢谢你们。”
“你应该谢谢傅总叫我们来。”
两个人异口同声,一时尴尬。
秦筝推开萧小,哼了一声:“叛徒!我忘了,你们真正的金主是他!”
此时,真正的金主傅总正坐在病床上翻看着手机上热度持续上升的微博,若有所思。
听到敲门声。
见进来的是护工,几分失望。
又见后面跟着秦筝,眉间舒展。
护工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中年男人,见傅总着脸色有如变色龙,一时拿捏不好。
正心下狐疑,见秦筝进来,get到了重点。
“傅总,时间不早了,我去给您拿水擦擦身子,这样您休息会好一点。”
说话间,直接去了洗手间。
“好。”傅思衡放下手机,将头靠在墙壁上,按着眉心,假装没看到秦筝。
秦筝做了两次深呼吸,抬步上前,语气甜美亲昵:“老公,我回来了,你今天怎么样?想我吗?”
假!
这是傅思衡的第一感觉,微微皱眉睁开眼:“回来了?”
装!
好像不知道她回来一样。
“嗯。”秦筝坐在对面的病床上,晃了晃手里的剧本:“今天很开心,被选上女主角了!”
“祝贺傅太太。”
好官方。
“还得谢谢傅总捧我。”
真敷衍。
“Youdeserveit!”
呵!还拽上鸟语了。
“确实,这么多年努力没有白费,还是事业靠谱,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内涵他?
“傅先生,傅太太真厉害,说的话都是高大上的。”
护工端着水和毛巾从卫生间出来。
走到病床前,作势要帮傅思衡去脱衣服:“傅先生,我帮你擦擦身吧。”
傅思衡抬手阻止:“我不习惯不熟悉的人做这样的事情。”
说话间,视线落在秦筝身上。
小女人正专注地看剧本,假装没听到。
护工立刻道:“明白,很多人只习惯夫妻之间做这些事情。”
依然充耳不闻。
傅思衡脸色微变,看向护工:“你去吧。”
护工应声退下,临关门前看了眼稳坐如钟的秦筝,觉得是个与众不同的豪门太太。
关门声响起后,病房里针落可闻。
见秦筝一副钻进剧本的样子,傅思衡道:“傅太太,帮我倒杯水。”
“好。”秦筝放下剧本帮他倒了杯水。
模样温柔,颇有几分贤妻良母的感觉。
可就是别扭!
傅思衡喝完,放下手里的杯子,力气不自觉地比往常重了些。
“怎么了?水温不合适?”
秦筝拿起杯子喝了口:“温度适宜啊,怎么不高兴了?困了吗?”
傅思衡眼神几经变化。
是他,还是她,有问题?
怎么就这么别扭,心里犯堵。
“累了。”他没看她,淡淡地继续道:“洗澡,睡觉吧。”
格外加重了“洗澡”二字。
“好。”秦筝找了睡衣径直往洗手间走去,还加了句:“VIP病房就这点好,什么都一应俱全,还真需要洗个澡解乏。”
傅思衡看着秦筝抬步往洗手间走去,立刻沉了脸。
正要开口,秦筝又转身回来,端起了病床边的脸盆。
傅思衡面露悦色。
“哗!”倒水声。
“啪嗒!”锁门声。
“哗哗哗!”花洒水声。
所以,她这是自己去洗澡了,还倒掉了他的洗澡水!
傅思衡的脸黑得要滴出墨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