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不敢多说一句话。

    内心则是觉得眼前场景有点魔幻:堂堂洪武皇帝,建立大明,叱咤风云数十年,如今居然从棺材里蹦出来要吃饭……

    这个世界怎么突然这么癫了?

    朱元璋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径直接过菜篮子,打开盖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世界怎么突然癫成这样了?

    他也想知道怎么突然就癫成这样了。

    反正昨天晚上突发奇想,假死一下,然后就真“死”了。

    “你先退下去吧,守住别让任何人进来这里就行了。”朱元璋坐在自己的棺材板上,一边吃着饭,一边吩咐道。

    他是微末出身。

    本身并没有什么所谓的“皇族矜持”,让他坐在龙椅上叱咤风云坐得,坐在棺材板上吃饭,也没什么太大所谓。

    任亨泰看了一眼旁边的戴斯恭。

    立刻拱手一礼退了出去。

    “想问什么,问吧。”朱元璋大口大口地嚼着嘴里的卤肉,浑不在意地对戴思恭道。

    蒋瓛不在身边。

    戴思恭作为他多年的私人医生,甚至算得上半个老友,是唯一他能完全信任且知道内情的人。

    朱元璋自然要叫任亨泰趁机把戴思恭弄过来安排一波。

    戴思恭看了一眼坐在棺材板上干饭的朱元璋,又回头看了一眼前殿的方向,有些无语地抿了抿嘴唇。

    装死变成真死。

    二殿下变成了三殿下。

    说是试探,变成了直接登基……

    戴思恭只觉得脑子一片浆糊,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

    朱元璋有些无奈地挑了挑眉。

    道:“罢了,反正咱现在有的是时间,这还得从昨天晚上你和蒋瓛出了乾清宫开始……”

    卸下了“皇帝”这个身份,除去最开始有些怅然,现在朱元璋反倒觉得身上似乎少了几道枷锁和束缚一般,并不刻意端着身份,如同一个老农一般坐棺材板上吃着饭,唠起了嗑。

    当然,他只是大致和戴思恭讲了一下过程。

    但其中的细节,譬如朱允熥具体如何压制的淮西武将,又如何与刘三吾等人谈判,如何巧妙地利用藩王、淮西勋贵、文人士子……等等权衡诸方,省略了过去。

    “把臣撂倒了不算,还把蒋指挥使撂倒了!?”

    “迅速召集了淮西武将,还把詹大人、傅达仁给说服了?就连翰林院的刘先生都……”

    当朱元璋把他昏迷时候失去的记忆给补全起来。

    戴思恭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无论怎么想。

    这都是不可能做得到的事情!

    不过他也知道。

    朱元璋不可能也没必要骗他,而且今天早上,乾清宫之外,他也是亲眼见到,淮西勋贵、詹徽、傅友文等人跪地请求朱允熥即位的场面的,这个做不了假!

    “嘶……”戴思恭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始终久久无法平静下来,双眼微眯,忍不住慨叹道,“能做到让朝中文臣武将都甘心支持,大概也只有已故的懿文太子了……”

    戴思恭提起朱标。

    朱元璋的目光先是下意识黯淡了一下,旋即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是啊,在某些方面,他甚至能比标儿做得更好。”

    戴思恭面上露出一抹意外之色。

    他跟在朱元璋身边多年,朱元璋对朱标这个儿子,这个继承人有多宠爱,多满意,他再清楚不过了。

    但现在,仅仅过了一晚上的时间。

    陛下居然认为如今坐在乾清宫前殿,代理国政的那位未来的新帝……比已故的太子殿下要好?

    简直不可思议!

    “就是这小兔崽子吧……唉……不说也罢。”提起朱允熥,朱元璋有些又爱又恨地欲言又止。

    他“尸体”还在乾清宫躺着呢,这小兔崽子居然敢直呼他为“老朱”,给他气得不轻。

    还有,那“番薯藤”的事情。

    说话说一半,让他现在都还在抓心挠肝地想,那几根藤蔓到底能做什么天大的事情。

    这特么跟看话本子看到一半没了,有什么区别?

    戴思恭见朱元璋不准备说,自然也识趣地没有问。

    沉吟思索了片刻。

    他有些担忧地道:“那陛下呢?陛下放弃了今早现身的机会,彻底把这位置交给东宫三……新帝,陛下的处境是否太危险了?”

    戴思恭虽是一位医者。

    但他能常年呆在朱元璋身边,并且深得朱元璋信任也是有原因的——许多事情他比一般人看得透彻。

    对于这天下至高之权力的争夺,足以让兄弟成仇,父子反目,更何况还有那群淮西勋贵。

    “你说的不错,所以咱不准备待在应天府了。”朱元璋道,这一点他当然早就考虑好了。

    “离开应天府?”戴思恭神情恍惚了一下,有些意外。

    朱元璋点了点头:“咱去找老四。”

    除了朱标,其他的皇子之中,朱元璋最满意的还是朱棣,毕竟这些皇子之中,朱棣是最像他的。

    戴思恭迟疑了一下。

    一番欲言又止过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可是陛下是否想过,若是……燕王殿下起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歹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