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城迅速走到验尸台边，小心翼翼地拉开遮盖尸体的布单，目光聚焦在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上。
只见丛凌风腹部的创口边缘，有着微弱的移动迹象，似乎有什么生物正在其中挣扎。
“这是怎么回事？”楚城声音低沉，充满了难以置信，“丛凌风死了这么久了，怎么会……难道是寄生虫或其他微生物的活动？”
担心有危险，楚城退后一步，拦住走近的江舟，“你躲远点儿，别是什么变异物种。”
江舟啼笑皆非，“你米国惊悚片看多了，哪那么多变异物种。没事，应该是超生反应。”
法医学上认定的超生反应是指人死后，器官、组织和细胞在短时间内仍保持某些活动功能，对刺激发生一定反应的能力，其中包括肠蠕动。
这是因为虽然整体生命活动已经停止，但部分细胞和组织仍有一定的活力。
例如人死后四个小时内，瞳孔对流入结膜囊的药，如阿托品有散瞳反应。
再例如头颅若从颈部与躯干分离后约十分钟内，眼球、口唇及下颌仍然会动，躯干会痉挛。
还有死后数小时内心脏局部尤其心房肌纤维仍有收缩功能。
相对而言，肠蠕动持续的时间更长一点。
“超生反应？难道丛凌风没死透又被扔进水里淹死了？他这超生反应的时间也太长了点儿吧。”
楚城还是觉得匪夷所思，“按说他尸僵这么久了，不该再有这种反应了。”
“那是因为他死前吃的食物发酵产生大量气体，死亡后免疫系统停止工作后，产生的气体与肠道内细菌消化肠脏的功能同步进行，导致甲烷、硫化氢及氨等气体类副产物增多，这些产物在体内积累，让腹部膨胀，也会导致相对剧烈的胃肠蠕动。”
江舟看着丛凌风有些变黑的胃部区域，“何况，丛凌风吃的食物有毒，产生的毒素物质要比正常消化产生的气体多，再加上解剖室温度低于环境温度。”
“啧，要想会，跟着师父睡。多谢娘子赐教。”
楚城又敬又爱地看向江舟。
江舟瞅他一眼。
这家伙现在已经不分场合跟她打情骂俏了。
“这些变化一般在死亡后短时间内发生，所以刚才我真以为有变异物种钻进他肚子里去了，没想到丛凌风这个倒霉鬼竟然有两拨人想杀他……张琳刚才阻止咱们解剖，是不是心里有鬼？”
楚城忙里偷闲乐呵完，呷着嘴琢磨，“虽然张琳当晚去了幸福门七号包间，跟我们在一起吃的晚饭，没有谋害亲夫的时间，但不代表丛凌风吃的食物不是她提供的……”
“张琳一直暗恋杜政明，和丛凌风感情一直不好。丛凌风坐牢两年，张琳不甘寂寞交游广泛，这不是什么秘密。
但她不至于一边利用丛凌风肇事撞咱俩，一边算计好时间等丛凌风撞死咱们后毒发身亡，一边又自己故意撞毁桥栏掉进海里销毁罪证吧？
如果真是这样，张琳这步步为营的，真是有勇有谋，可以不用当网红，去当间谍了。”
江舟小心翼翼地剖开丛凌风的胃壁，看着胃里大量的食物残留，对张琳这个老同学越发“刮目相看”。
“这有什么？据说女人蠢起来的时候，可以天真到弱智；狠起来的时候也能聪明到逆天，翻云覆海不在话下。”
楚城摇头叹息，“只是张琳把这些聪明用在谋害亲夫上，越聪明越是蠢到极点。”
谁说不是呢，自以为聪明的愚蠢害人害己，但总是有人跃跃欲试。
“化验残留食物成分，按时间推断，丛凌风是在路边等着撞我们的两个小时内吃的东西，看看是什么毒，分析一下中毒的潜伏期。”
江舟往试管里提取样本，递给楚城。
“之前贺筝的血液里有麻醉药成份，丛凌风又吃了有毒的食物，张琳能从哪儿弄来精麻禁违品和毒药？她肯定有同伙。”
楚城熟练地操作仪器对样本进行检测化验。
“应该是有同伙，可是这个同伙应该不是在工地杀死丛凌风的人。要不然，丛凌风已经吃了掺毒的药物，张琳和她的同伙完全可以等着毒药发作，犯不着画蛇添足。”
江舟抬眼看向刚才楚城画的那个图案，疑团如同乱麻一样。
“可能怕丛凌风没吃，为了保险起见补刀。”楚城斩钉截铁，“反正这个张琳一定有问题，丛凌风横竖活不到天亮，她功不可没。刚才周少杰不是说吗，她还有心情唱大姑娘浪，她是刚死了丈夫的人，连伤心都懒得装，这是对丛凌风有多讨厌？”
江舟认同楚城的推测。
只是人心如此凉薄，曾经同床共枕的夫妻暗藏杀心并痛下杀手，真让人唏嘘。
“这种画蛇添足的补刀行为，要么是因为极度的恐惧，要么是极端的贪婪。”
楚城盯着试管里的化学反应情况，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迷雾直击本质。
“害怕被供出来，贪婪……贺筝的赃款？”
江舟心头一亮。
既然贺筝能把赃款让赵东晨帮忙窝藏，说不定狡兔三窟，她还找了别人帮忙洗钱。
“有可能。财不露白，否则招灾。知道贺筝出事了，那个帮忙藏钱的人肯定害怕贺筝把他供出来，他最终人财两空。”
楚城点点头，“不但要审张琳和贺翔，还是让周少杰他们继续查贺筝的情史。”
“但是现在的难题是，检测出丛凌风吃了有毒的食物，也没有证据证明就是张琳提供的。就像那把扳手和铁锤，明知道是张琳扔进海里的，但也没有证据证明。”
江舟苦笑，“这些事再顺理成章，现在也只是我们的推测。”
“一步步来，毕竟我们掌握的证据越来越多了，这么多侦查方向，总有突破点。”
楚城把检测数据一一输入电脑，生成检测报告。
江舟检查了一下丛凌风的其他内脏器官，没有发现其他异常。
从早上一直忙到现在，感觉很累。
她稍微活动了一下肩膀，转头看向楚城，却在一瞬间被他帅气的侧影迷了眼。
只见他专注地操作着电脑，十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舞动，犹如钢琴师演奏着命运的乐意。
伴随着他的操作，屏幕上不断跳跃出数据自动生成图表和分析报告。
他的脸庞刚毅而俊朗，在灯光下更显得棱角分明，宛如雕刻出的艺术品。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目光刚毅而睿智，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像栖息的蝴蝶震动翅膀。
即使坐着，他的身姿也笔直挺拔，宽肩窄腰大长腿……
江舟看得愣神，她突然想，自己能在法医这行坚持这么多年，是不是因为楚城太养眼？
“你老公我是不是特别好看？像花儿一样红？”
楚城转过来冲江舟眉飞色舞，一脸坏笑。
“谁看你了，我在等检测报告。什么情况？”
江舟口是心非，见楚城斜眼抗议，不由笑起来，“好吧，你最好看，你最帅。”
“哎呀，你好肉麻呀。”
楚城站起来扭了两扭。
“呵呵……”
江舟纵然累得腰酸背痛，有这么个活宝在，她也甘之如饴。
同时，她也好笑，这种幼稚的对白因为相爱而趣味横生。
她此前从未体会过，此时心境别样明朗，那种欢悦把这些恶性案件带来的压力都冲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