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意始终是涌来了,我沉沉睡了过去。
我做了个梦。
自己站在云雾缭绕的老君山顶。
雾影朦胧的山下,一个削瘦单薄的身影,伛偻着腰身,艰难的蹬着台阶,一阶一阶往上爬。
距离太远,看不清她的容貌,可我能够感受到她的坚韧!
老君山的三千台阶,并非直直一条,而是盘旋于山沟间,峭壁处。
大部分道士,不是情况特殊,都不会走三千阶,而是绕山路。
古往今来,能走完三千台阶的普通人,屈指可数!
睡眠很短,梦很长。
没有等到她爬上山,梦境便支离破碎。
我睁开眼,屋中静谧无声,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挥洒进来,风吹的玻璃轻晃。
翻身下床,走出房间。
平房的厅就像是农村大堂屋,就一扇门,没窗户。
月光只能从门缝渗进来,光线比房间暗得多。
时间是凌晨三四点,我其实睡了很久了。
推门而出,我静坐在门外的小马扎上,感受着夜风吹拂,时而嗅到空气中的臭水味儿。
梦的后劲儿总算消失不见。
心绪不宁化作的担忧,担忧促使的急切,都被我暂时压抑下去。
一个人同时做不好两件事。
瞎子让我保护余箐,我得确保余箐不会有事,才能考虑其它。
晨光微露,初阳未显时,余箐和她妈妈都醒来了。
余箐诧异问我,不会在外边儿坐一晚上吧?
我笑而不语。
早餐是很简单的清粥小菜。
饭罢了,余箐妈妈便出去上班。
余箐也要出门,说是要去以前的公司打辞职报告,不然影响工作简历。
她还问我想不想找工作?可以帮我问问?
我摇头后,余箐又问我,先前听我说要办一件大事,是打算什么时候去呢?
语罢,她又补了一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
我说,过几天。
而后,余箐不再多言,同我交换了电话号码,并叮嘱我有事情就联系她。
另外,她还给我留了一千块钱,才从家里离开。
我并没有跟着余箐。
还是那句话,大白天的,出不了大事。
我一直跟着她,不但不方便,容易引起误会,我也不好解释。
就这样,我在余箐家里呆了三天。
这几天,还真遇到一些事情。
第一天,余箐丢了手机,摔了一跤,手和膝盖都破了皮。
第二天,她觉得胸闷气短,喘不上气,我还陪着去了一趟医院。
第三天的时候,她房间漏水,地板都被浸透了。
事儿虽不大,但烦心,而且,小事儿往往还会预兆着大事!
余箐脸上没显露出相格,我便没刻意去看面相。
不过我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余箐妈妈家的风水。
在她家厨房顶上,有一个大洞,明面上看是被补好了,可补的太粗糙,洞口仍在。
平房左右两侧,又生了两株小树苗。
房子尾端那里,凸出去一截裸露在外的钢筋。
在阳宅风水中,破屋大漏有窟者,主官灾和意外祸事!血口血财不兴旺!
屋旁生两树,则主易患病,女子不守妇道,招惊邪怪异入室惊扰。
钢筋相当于现在的房檐木,伸出房体外,叫做露骨房,主破损钱财,祸事不断!
余箐遇事,差不多都应验在风水上!
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挖断树苗,补上房顶大洞,截断钢筋。
甚至,我还悄悄在墙角布置了一圈铜钱,朱砂,设了一个辟邪的小风水。
当然,前者我没解释和风水挂钩,后者,更不可能说出来,毕竟她们母女还是不信风水,还有阴影和创伤。
余箐很感激我,她妈妈也高兴,夸我很能干!现在的年轻人,这么能干的不多了。
之后两天余箐都没遇到什么事情,甚至投递简历的公司都逐一给了回复,她都不知道去哪家上班更好了。
因此,第六天时,我趁着母女两不在家,留了一张纸条,叮嘱余箐遇到不好解决的事情,或者怪事,要立即联系我,便不辞而别。
我认为,瞎子对余箐的担心,我大体应该处理了七七八八。
六天了,我不能总在这里耗着。
对余箐的名声上来说,也不合适。
……
离开棚户区,我出城去了一个地方。
陈远村。
村名和地址,都是师姐曾经告诉我的。
毕竟我上山时,只有四十天大,对陈远村,我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四下找人打听,村民瞧我是生面孔,都比较谨慎。
花了一两个小时,才总算打听到我家的位置。
等我满怀期翼的找上门去,家里早就人去宅空!
陈旧的农家小院儿,水泥院坝有不少裂隙,生出来的杂草半人高,枯枝败叶堆满地面。
堂屋门大打大开,灰尘覆盖了家具本身色彩。
我妈不在家!
不……她已经很多年头没回过家了。
心头沮丧,我又去村里头打听。
找一家人的住处,还好,愿意指路的多。
可当打听人家更详尽的东西,村民就多了谨慎,不怎么多言,还试探我的话。
我没有藏着掖着,直说了我是薛兰的儿子,才总算在一个五十来岁的村民口中,打探出一些消息。
他一脸的可惜,直叹气,说我妈当年可是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女大学生,才貌双全。
结果生了娃娃,就闹出一大堆事端,自己还整出来一身病,恐怕早就死了。
话语间,那村民看我的眼神还极其复杂。
我不信这个邪!
师姐都让我找到我妈,她都能算到瞎子二十多年后的劫难,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妈的死活?
和那村民辞别,我继续在村里打探。
这一次,我挑年纪大的去问,结果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人说,好像瞧见薛兰在城里头要饭,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凄惨,之后生生饿死。
又有人说,她被一个又聋又瘸的老光棍骗回家了,结果没给人生个崽,天天被打。
我愈发心头闷堵……
天黑了。
农村里,天一黑,村民就各回各家。
没地方能打听,我只能回“家”去睡觉。
破败的“家”,不知道遭遇过几次贼,只剩东屋还有张床板子。
我和衣躺下,脑袋格外清醒,太阳穴都在抽搐跳动,还隐隐发疼。
努力了好半晌,我才勉强合上眼,睡了过去。
可我又做了一个梦……
这梦,就诡谲阴森了。
我居然成了个襁褓里的婴儿。
一个鹰钩鼻,脸上赘肉,眼珠子狠毒的老太太,用力掐着我的脖子,嘴里咒骂不止。
“讨债鬼又来了。”
“谁让你来的!?啊?”
“房子是我孙子的!都是我孙子的!滚!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