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豪子率先反应过来,怔怔地从嘴里蹦出来三个字。
“赢了啊!”梁心语下意识重重地捶了豪子的背后一拳,使得后者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两步。
“心语,你庆祝归庆祝,这突然给我来一下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太激动,手上没收住……”
“不重要了,不重要了”,周郁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我们……可是冠军啊!”
一瞬间,风铃选手席的气氛被点燃了,众人雀跃欢呼起来,随后有人开始在人群中相拥,有人满含笑意,有人泣不成声。
高校联赛冠军,很难想象这是风铃这支黑马队伍切实获得的成就,从临江起步几个月以来的征程,或许队伍中很少有人幻想过自己能够站在舞台的最高点,但这一刻我们确实做到了。
电子屏幕上转而展现出一排烫金色的字符。
“2029届高校联赛冠军:华东赛区临江市风铃大学电竞社”。
镜头一转,摄像机对准了风铃这边的选手席。
“镜头来了,镜头来了。”梁心语微微睁大双眼,慌张地将豪子推开,然后半低着头整理起褶皱的衣领。
“抱自己女朋友怎么了?心语你也不是个害羞的人啊”,豪子嘿嘿一笑,随即挠了挠头,很社牛地对着镜头挥起手来,“感谢对风铃的支持啊!”
梁心语抿了抿嘴,小声说道:“我可没你这么厚脸皮,这种要被记录下来的场合,可得注意自己的形象才行。”
“说的也是”,郭义若有所思,“第一届《国度》高校联赛冠军的记录影像,应该会保留很久吧。”
“那是当然,我们风铃也有冠军了!而且还是首届《国度》高校联赛的”,周郁难掩脸上的笑意,随即转过头看向自己的队长,“老李,你说是不是……卧槽,你怎么了?”
此时的李云乾肃然地紧盯着电子屏幕上的记分板,神情之专注仿佛在注视着一处纪念碑,这种一言不发的姿态和周围欢腾的氛围格格不入,也难怪周郁会觉得如此意外。
论资历,毕业季的李云乾是整支风铃战队中最老的那一个,对于这个弥足珍贵的冠军,他比所有人等待的都要久。
从一开始只是试图冲出临江,到后来幻想能够进入全国赛场,再到如今总决赛的舞台战胜轩宇,一切的一切仿佛是一场美好的幻梦,当眼望着电子屏幕呈现着的风铃胜利的字符,李云乾甚至开始怀疑起所见的真实性。
“我们是赢了,对吧?”李云乾开口发出的声音小心而颤抖着。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上面写着呢!”没等周郁开口回答,郭义狠狠在李云乾的背上拍了一下。
李云乾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然后再度抬起头,长久地凝视着记分板。
看到这一幕,反倒是周郁心里有点发虚了,他小声向柳槿汐问道:“老李没事吧,怎么有点像范进中举了?”
柳槿汐紧张地看了李云乾一眼,掂量着说道:“不能吧……之前几年成绩惨淡,输了那么多场都熬过来了,他的心理素质应该可以的吧……”
李云乾闭上双眼,用力地抿住了嘴,开口的时候声音竟然有些哽咽:“我好得很,不要担心,只是在想获奖感言罢了……”
“你这家伙……”
“到队长发挥的时候了。”
大家都笑了。
这时,徐巍忽然走过来,用手肘捅了下我的胳膊,掏出根香烟叼在嘴上说道:“怎么?感觉你没其他人那么兴奋啊。”
“说早就知道能赢是不是太装逼了?”
“……你小子不能比我还自负吧?”
我摆了摆手:“玩笑罢了,说实话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前,对于谁赢谁输,我心里确实没底。”
徐巍摸了摸兜中的打火机,但想到会场里不能吸烟,于是还是局促地塞了回去:“恭喜了,这个冠军对于你们风铃来说实至名归。”
“徐哥,这也是你的功劳,没有你在,我们也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那这声恭维我就接下了”,他笑了笑,“以后说不定还有打交道的时候,感谢就免了。”
“都这么熟了,我也没打算说感谢的套话……”
“你小子……不过我多说一句,多的先不要想了,先去庆祝眼前的胜利吧”,徐巍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将烟挪到嘴角看向远方,仿佛猜出了我在想什么,“长远的交给未来就好了。”
确实是如此,风铃一路历经艰难险阻,终于是拿下了高校联赛的冠军,故事画上了完美的句点,但我不由自主地开始考虑起下一步的打算,如何重返职业圈,那会是另一个长远的规划了。
见我面露难色没有回答,徐巍接着说道:“不管以后走到哪一步,这都会是你的第一个冠军。”
“第一个冠军……说的也是。”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这是属于我和风铃电竞社所有人的,第一个冠军!
“行了,再多说就矫情了。”
“只是啊……”我说着叹了一口气。
“又咋了?”
我忧虑地看了一眼轩宇的选手席:“希望女朋友没丢吧……”
……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等风铃众人差不多从夺冠的兴奋激动中稍微平静下来,颁奖仪式就此开始了。
“本届高校联赛的季军得主是华东赛区临江市天航大学电竞社。”
负责颁奖是今天解说台上的知名女解说程甜,江湖人称职业解说圈第一花瓶,不得不说她在事前肯定没接到相关通知,没想到自己会参与到颁奖环节。
毕竟她解说是总决赛……自然只在风铃和轩宇两支队伍上花了心思,至于本届比赛的季军是谁,她甚至直到上台前十分钟才知道,至于天航这支队伍中有谁,那更是一无所知了。
因此场面一时间倒是显得有些尴尬,程甜捧着季军奖杯踩着高跟鞋走到天航的队伍,这时才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一般来说奖杯是要发给队长的,但是她显然不知道天航这支队伍中队长是谁……
现在聚光灯都照射在她和天航的身上,又是全国直播,在这种场合当面问好像说不过去,到时候免不了又要被网友议论她的业务能力了,因此程甜稍显紧张地在队伍中环视了一周,然后发现了一个相当有特色的选手。
白头发,很有个性嘛,就你了!
程甜挂着甜美的笑容,将奖杯塞到了原野的手上,随即微微欠身,看向镜头说道:“恭喜天航战队!”
原野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微微将奖杯向左侧倾斜,示意一边的林霖用手一起接住:“林队长,来吧。”
林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这声称呼让他回忆起了一些往事,那是原野在任队长时的故事。
“不,原野,我始终认为你才是最适合担任天航队长的人选。”
“但是,在你的带领下,天航确实取得了更好的成绩,不是吗?”原野示意了一下面前的铜质奖杯。
“我去,连这个你们也要谦让”,突然从两人背后伸出一双手,那人猛地一用力,将奖杯举过了二人的头顶,然后爽声笑道,“不行让我来当也可以啊!”
“方言!”
在程甜退场之后,白光明捧着银制的亚军奖杯从舞台边走了上来。
作为曾经的职业选手,白光明其实是很能理解在场轩宇队员的心态的,全国高校联赛亚军已经是无比骄人的成绩了,但距离最高的冠军奖杯差之毫厘,终究还是会有些不甘和遗憾。
只是总的来说,白光明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让他分析比赛局势还好,他能做到异常的冷静和观,但至于安慰和鼓励后辈,那的确不是他所擅长的。
“恭喜,再接再厉。”白光明将奖杯递给宋云水。
“谢谢,我从小就看您的比赛了。”宋云水点了点头,无比认真地说道。
白光明听完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也能出现在这种带有“从小”字眼的造句中,如果不是担心年纪增大状态下降会拖累队伍,他其实还可以再打两年,毕竟他还不到30。
“加油,未来是你们的。”白光明由衷地说道,说不定总决赛赛场上的这些人日后会出现在职业圈中也说不定。
最后,就到了冠军的颁奖关节,游上元捧着金奖杯慢悠悠地从通道中走了出来,作为职业解说,他目睹过职业联赛的颁奖仪式,那奖杯无疑要更大上许多,只是没想到自己手中的这个也如此沉重,倒也算是不辜负选手们的付出了。
“风铃战队,恭喜你们获得2029届《国度》高校联赛全国总冠军!”游上元将沉甸甸的奖杯递给了穿西装打领带的年轻人,然后鼓掌喝彩道。
“这是属于风铃整支队伍的胜利。”李云乾难得的做出了简洁的总结,但这确实是他此刻最想说的一句话。
“有什么想表达的心情吗?”游上元并不急着离场,又追问了一句。
李云乾抿了抿嘴,从左到右环视了整个队伍一圈:“感谢队伍中每一个人的付出,能和你们走完这段旅程,这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却的宝贵回忆。”
说着说着,情到深处,李云乾忍不住又红了眼眶,一边的郭义和柳槿汐赶紧帮他扶住了奖杯。
喜极而泣,这是属于风铃的时刻,大家正在分享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喜悦。
游上元笑了笑,多少也体会到了选手的心思,他拿着话筒又走了两步,停在了我的跟前,眼角的皱纹眯起,又从一边接过了一个红匣子递给了我。
“顾轻竹选手,恭喜你,荣膺本届高校联赛总决赛的最有价值选手,fmvp。”
“感谢。”
我接过了那枚小巧的红匣子,其中是一枚水晶质感的勋章。
“没有更多想说的了吗?”
“百感交集,反而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
“高超的轻剑技艺折服了我,我想也折服在场所有的观众,这个fmvp实至名归”,游上元又开玩笑般地说道,“如果我是你,我恐怕会说,这绝不是最后一个fmvp。”
我微微睁大双眼,不是最后一个fmvp,我知道游上元的话意味着什么,高校联赛之旅就此告一段落,下一个fmvp只能前往职业联赛的舞台争取了。
“拭目以待吧,故事还没有完结。”我这样笑着说道。
游上元满意地点点头:“看向镜头吧,我们合个影。”
“3,2,1……茄子!”
电子屏幕上的镜头定格下来,舞台的灯光背景绚烂,锁定在了沉甸甸的冠军奖杯以及晶莹剔透的勋章上,也锁定住了风铃战队每个人的笑颜。
属于青春岁月的宝贵记忆,这一次我们是冠军!
……
喧闹和热烈过后,观众们逐渐散场,诺大的市民中心体育场就只剩下今日总决赛碰面的两支队伍。
“我靠,小豪子下手真够黑的呀,打起来是一点不留情面。”叶洪幽怨地指着豪子说道。
“咳咳,你自己要进小黑屋的,这不能怪我”,豪子轻咳着辩解道,“我还郁闷呢,拖刀流用了这么好几场了,给你们枫枫给秒破解了,我找谁说理去啊。”
“心理战的东西,那肯定有克制的办法,不然你不是无敌了?!”
秦观在叶洪身旁附和地点了点头:“说得也是,可惜我离场太早了,不然后面说不定还有机会挽回。”
“嘿嘿,谁让你那么执着于骗我技能,反而着了道了吧。”
“唔,倒是确实失算了”,秦观抿了抿嘴说着,掏出了袋中的符纸,自顾自地向着另一边走去,“难不成算错了,怎么和卦象上的有所出入……”
而在队伍的另一侧,宋云水和柳槿汐正在拥抱着。
“恭喜你们了。”宋云水轻拍着柳槿汐的后背说道。
“云水……”柳槿汐望着宋云水温柔的眼眸,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清楚不管是对于轩宇还是风铃,这个冠军都有着弥足珍贵的意义。
“不用多说了”,宋云水笑着,额前的碎发飘飞着,“风铃值得这个冠军,至于我们轩宇的……那就靠他们明年去自己争取咯。”
沈佩瑶迎着宋云水的目光,握着拳信誓旦旦地说道:“社长放心吧,还有我呢!”
“额,总感觉小沈距离成长起来……还需要一点时间。”叶洪幽幽地说道。
“看不起谁呢?”
“那就当我没说咯。”叶洪无辜地摊了摊手。
“罚你回去陪我训练!”沈佩瑶的话语中像是充满了流不尽的活动。
“作为学长,可得尽点责任才是。”
在叶洪彻底蔫了的苦笑表情当中,黄不染拍了拍他的肩膀当作安慰,看到这样诙谐的一幕,她多少也从错失冠军的现实中回过神来。
留有遗憾,不完美,这样才能够重新出发,这还远远没有到达终点。
“这场我们输的不冤”,梁图这样冷静中肯地对方星星说着,“致命一击选择的时机很好,晃开我的那一下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谢谢夸奖。”方星星生涩地点了点头。
双方同为骑士职业的分支,又在赛场上针锋相对,但现在方星星和梁图站在一起,只觉得两人之间有一种不言而喻的反差感。
梁图高大魁梧,站在瘦弱的方星星面前,那气势宛如教导主任在训话。
“加油,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一个圣骑士能对比赛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了。”梁图伸出宽厚的手掌,在方星星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那当然啦,小方可是我们的未来之星呢!”
就在方星星局促在原地,不知道该回应什么时,郭义忽然从一边杀了出来,大笑着夸张地搂住了方星星的脖子。
“学长,学长……肩膀痛……”
“唉,等等,等等,你们有没有发现少了两个人?”周郁环视了现场一圈,突然开口问道。
宋云水眨了眨眼,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早就发现了。”
李云乾叹了一口气:“果然顾奈是一打完比赛就不见了。”
黄不染附和道:“连同枫枫也是一样。”
“不用担心他们,在那里呢。”豪子指了指一侧体育场出口的尽头,在高耸穹顶边缘的阴影下,并肩站着两个人影。
宋云水微微笑道:“这安慰下来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先不要去打扰他们了吧。”
“懂你意思!”
时间已临近黄昏,首都西侧的楼宇背后升腾起瑰丽的火烧云,仿佛是山水画卷上一抹即将成形的美人蕉,我和王木枫就这样并肩站立在鸿松路密集的车流前,仰望着西方的天际线。
“这样就彻底结束了呢。”长久的沉默之后,王木枫没来由地开口说道。
“彻底结束?这样的说法怎么听上去有点悲观呢?”
“恰恰相反,以后都没有训练,可以睡懒觉了,真是可喜可贺。”王木枫眯着眼,对着夕阳伸了一个懒腰,脸上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什么嘛,对于未来的期许也太简单了一点吧。”我忍不住吐槽道。
她浅浅地翻了一个白眼:“真的很累好不好,尤其是今天,全力打比赛比我想像中的还要疲惫。”
“有没有可能是我太厉害了?”
“……属于胜利者的居高临下吗?”
“侥幸取胜而已。”我狡黠地笑了笑。
“算啦,愿赌服输,我也不是输不起的人。”王木枫双手抱胸,将视线再度投向远方。
“欢迎随时挑战。”
王木枫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问道:“你的手没关系吗?”
我惊讶地睁大双眼,下意识地将手向身后背了一点:“没关系,应该就是疲劳了而已,这次打完休息一下应该就没问题了。”
王木枫转过头认真地凝视着我,眼眸中映着天边玫红色的夕阳,双颊也被如烟般的光线笼罩着,她似乎是在酝酿着关心的话语,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也对嘛,主动开口关心别人,这并不是她的风格。
正当我准备开口揶揄她两句时,她突然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我还有些酥麻的右手掌,然后火速地将头又转了过去。
心跳加速,只觉得手腕的感触被进一步放大了,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今后有什么安排吗?”
“怎么,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在约我吗?”
“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倒是让我有些难为情了。”
“12点以后的话,倒是有时间。”王木枫笑道
“这样啊,不介意地话给个地址?我可以去你家楼下等你。”
“怎么感觉像回到学生时代了”,王木枫的手稍微攥紧了一点,“事先说好,我可不吃这一套哦。”
“那倒也是,王木枫这样特别的同学,可是很难打动的……”
“行了行了,听不下去了啊,你们还要聊多久。”身后突然响起了豪子戏谑的声音。
宋云水连连点头:“这室外的空气有点甜腻了啊。”
完全令人猝不及防……
我和王木枫慌张地松开手,然后故作正经地各自站在了一边。
宋云水面带关切地走到王木枫身边,俯下身看了看,一本正经地问道:“唔,手指没打结吧?”
“云水,你……”
市民中心的广场前响起了一片欢笑,混杂在喧嚣的车流声中,奔涌流向了远方的街道。
我望向这座城市的街景以及身边的少年少女,高校联赛告一段落,但我想属于我们这群人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对于没到来的未来,还是应该满怀期许才是。
晚风吹拂,裹挟着闷热的暑气扑面而来,人们的衣襟和发丝在风中浮动着。
盛夏,就要来了。
(第三卷春水东流,高校联赛开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