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媳妇，你受累在这看着他们，我今儿有事，得早点回去。”卫翠英道。
孙红梅应了，一点也不嫌累。
又不是自己干活，看着别人干，有啥累的。
不仅如此，她还买了根冰棍，再来瓶橘子味汽水，简直舒服！
卫翠英回家洗个澡换身衣裳，就要出门。
周承安：“你干啥去？”
“出门呀，能干啥？”
出门还用特地洗澡换衣服，那么讲究？
“你去哪儿，我跟你一块儿。”
卫翠英：“不用，你在家歇着吧，我自己去就行。”
周承安不肯，非要跟着。
得，爱跟就跟。
屋里热，外头更热，火辣辣的往下晒，不动都流汗。
卫翠英瞥了他一眼，这不是没事找罪受。
周承安一看她要去的地方，果然是刘富贵家，幸亏自己跟来了。
院子里好多刨花，还有半成品家具，刘富贵跟他大儿子都光着膀子，肩膀搭着条早就湿透的毛巾，在那干木匠活。
“这么忙。”
刘富贵：“你咋来了，我儿子脑子活，上县里问人家要不要家具啥的，正碰见有人家儿子要结婚，还在我这以前换过家具，给弄来几个单子，快做完了！你家也要做家具？”
“可不是，不过不着急。想要四个柜台，几个大木柜子，还有桌椅板凳。我家老三媳妇说了，柜子要直接到顶的，你们得出个人，跟我去县里量量尺寸。”
刘富贵：“哎呦，县城？你们要搬去县里住了？”
周承安心想，看你那失落的样子，要是真搬，你是不是后脚也跟着搬过去？
卫翠英：“不是，开小馆子。”
“哎呦，国营饭店啊！”
卫翠英：“不是，哪比得上人家呀，跟小摊子差不多，就是多了个遮风挡雨的地儿。”
但心里根本不觉得哪里差。
就问国营饭店的大师傅有老二媳妇会做那么多菜吗？味道也差不到哪儿去。
“你哪天去？”周承安忽然问。
刘富贵说不好，“这个……翠英你啥时候有空？”
还翠英翠英的，我都不这么叫，干啥叫得那么亲热。
卫翠英：“白天都有人，啥时候都行。”
刘富贵：“那就我看看我这边啥时候有空，就啥时候去。”
从刘家出来，周承安觉得那个刘富贵真是老奸巨猾，满肚子鬼心眼。
“翠、翠英……”
叫着真别扭。
卫翠英听着也别扭，“我不叫脆脆英，你犯啥病？”
刘富贵这么叫她就啥都不说，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是犯病？他就叫！
“翠英！你们天天也怪累的，要不店面那边我帮忙去看着。”
“你懂吗？”
周承安没法撒谎，“……就算不懂，咱家有人站在那，他们也没那么大胆子。”
这样刘富贵再去，就是自己招待他了，起码比跟卫翠英在一块好。
他完全忘了那还有干活的工人。
有人乐意分担还不是好事？
“行啊，你说的，别半途而废！”
周承安保证，“我肯定不！”
晚上吃着饭，卫翠英还特地告诉卫民跟赵燕。
“盯着工人装修的事儿就交给你们爹了，你们卖完饭菜就回来。”
几个人一听也是质疑，“爹能行吗？”
周承安不乐意，“我哪儿不行了？”
“我随口一说，爹你太好了，我们总算轻省些了。”
周承安以为在那看着就行，却忘了四个店铺，有三个都离着挺远，在一处待两个钟头就要换地方，一天下来累得吃完饭就想睡觉，五天下来都晒黑了。
好累，刘富贵怎么还不来，难道是趁他不在的时候去的？
也不对呀，四家店都得量呢。
周承安终于等来了刘富贵。
一看见他的身影，周承安就用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汗，让自己看起来清爽体面一些。
“翠……怎么是你？翠英呢？”刘富贵脸上的笑容淡下来。
“她累了回家了，我在这不行吗？”
刘富贵笑道，“当然行，知道怎么做就行。”
两个人到放柜子的地方量尺寸，刘富贵在本子上写下数字。
本子就是小学生写作业用的那种，数字写得笨拙、歪扭，一看就不熟练。
字写得没他好看，但周承安又不得不承认他也不会做木匠，更不会种地。
量完这处再去下一出，周承安走得有点累，又不想承认体力不好，喘粗气都要憋着，还不想被落下。
“哎呦慢点，怎么骑自行车的？”
刘富贵扶住被撞到要摔倒的周承安，说骑过去跑掉的小孩。
“你没事吧，看一脑门汗，要不歇歇？”
周承安咬牙，“不用，我这是热的，不累！”
“都这样了还不累，”刘富贵觉得他搞笑，“打从我过来就跟我较劲，你到底看我哪儿不顺眼，我改行不行？”
周承安心说你认识我媳妇就不顺眼，但不能那么说，显得他很小气。
“那你先别跟我媳妇叫翠英。”
刘富贵：“……”
“不是，你……你不是一天天的不爱吭声，怎么一吭声就那么，”不好形容，“我喊翠英怎么了，那么多人喊呢。”
还文化人呢，还不如文盲讲道理。
“女的行，男的不行。”周承安只好再确切些。
刘富贵：“……”
“噗嗤，没看出来，一大把年纪了，咋还吃些干醋。你们文化人、讲究人都这样吗？一个称呼还这么多事儿，卫翠英知道吗？”
周承安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你别跟她说！”
刘富贵：“噗咳咳咳，行，我不说，也不这么叫了，我叫老卫？”
“不行。”
“那我叫什么，我想不出来别的了，你干脆给一个。”
周承安琢磨了下，“就喊卫同志吧！”
亲切也不算亲切，疏远也不算疏远，还表明了两个人单纯的朋友关系，多好。
结果在纺织厂附近那家店遇见卫翠英了，卖饭饭菜她过来看看。
刘富贵张嘴就是，“卫同志！”
卫翠英听着那么别扭，那样瞅着他，“你咋了，整啥幺蛾子了？”
“你家周……”
他想说周承安让那么叫的，周承安连忙道。
“同志多好，说明你们志同道……要不还是别叫同志了，这称呼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