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盆里挤挤挨挨的四条鱼，扑腾得到处都是水，还满院子鱼腥味儿。
卫翠英：“要不今儿把鱼都给做了？”
大头磨了好几天，上学的事也没能让卫翠英松口。
大眼不理解，“真真说，上学可好了，好多生产队的小孩都能在一起玩，还有老师给咱们讲故事。”
大头翻白眼，心说这种话也就你这大傻子信。
可奶猪油蒙了心，软硬不吃，咬死了不松口。
大头苦啊，大头愁啊！出门找乐子去，没走几步碰见刚子。
刚子打小就跟他不对付，两人见面不是掐架就是斗嘴。
“听说你小婶当上老师了，你奶还要送你去上学，把你吓得差点尿裤子，哇哇直哭！”
“我就不一样了，我奶就就没打算送我上学，可以天天在家里玩。”
刚子的几个朋友也道，“对，我们也不去上学，跟刚子一起玩！”
大头就算愁眉苦脸不喜欢上学，也抬高下巴一副笑脸。
“一群傻帽，没学上还高兴上了，你当你奶不让你上学是为你好？她那是舍不得给你花钱！”
“我就不一样了，我奶不光愿意供我上学，还专门给我炖鸡、炖鱼补脑子。”
“吃得我满嘴都是油，嘴里都是鱼腥气，都吃腻了，让我奶别炖了也不听，唉，我真不想吃鱼了。”
听得刚子几人直咽唾沫，“吹牛！”
“还有我小婶，说等她挣了工资，就带我们去供销社跟国营饭店，想吃啥吃啥，想点啥点啥，你们去过国营饭店吗？”
供销社去过，跟他们的奶去卖鸡蛋，刚子扒着柜台眼巴巴瞅着里头，被售货员翻白眼，还嫌弃他弄脏了柜台，拿毛巾没好气得擦。
甚至国营饭店都没进去过。
“你又吹牛！你小婶凭啥给你花钱？”
大头：“爱信不信。那虽然只是我小婶，但她没孩子，几个侄子侄女里最喜欢我，因为我最聪明。”
“就是你们啊，啧，可怜，被大人骗了还那么高兴。也是，学费书本费那么贵，他们舍得花才怪。”
刚子几个回到家就拽着爹娘或者爷奶的衣角，嚷嚷着要上学。
“上学有什么好，早起来去，晌午才能回来，下午又要去，跟坐大牢似的，有啥好的。”这孩子不是哄好了不上学嘛，咋又吵吵。
刚子：“可别人都去上学！我不管，我也要去，你是不是不舍得给我花钱才不让我去，还不给我炖鸡炖鱼，我要吃鸡吃鱼！”
刚子他奶只以为是被卫翠英家馋得，嘴上先答应下来。
“好，奶让你爹抓去！”
总算把人哄住暂时不闹腾了，刚子故意去大头跟前显摆。
“我奶说了，我家也要吃鱼。”
大头嘬嘬牙花，故作不屑，“吃个鱼也那么高兴，鱼有啥好吃的，都是骨头没多少肉，我都吃腻了，还是鸡更好吃。”
刚子他爹抽空下河，费半天劲总算摸到几条巴掌大的小鱼腥子，还被石头划破脚底板。
这么点鱼炖都炖不起来，熬点鱼汤哄哄孩子算了。
刚子跑回来看都没看鱼一眼，“奶，我不吃鱼了，我要吃鸡！”
“这孩子，你爹刚给你抓的鱼。”
刚子：“那么小都没肉，不给我炖鸡吃就是不疼我！”
他奶正心疼儿子，抄起鞋底子就打他的屁股蛋。
“一会儿一个主意，离过年早着，现在吃了，过年吃啥！”
刚子哇哇哭，“我要吃鸡、我就要吃鸡，我还要上学！”
大头的大脑袋从刚子家低矮破旧的墙头冒出来。
啧啧，就这脑子，还找他别扭，活该！
等看够了，大头跳下来拍拍手上的土。
大眼：“哥，你害刚子挨打，这样不好。”
大头：“什么就我害的，我哪儿害他了！我诚心实意告诉他鸡比鱼好吃，说错了吗，难道要我撒谎，说鱼比鸡好吃？”
大眼：呃，好像哥说得对。
大头又道，“他奶哄骗他不让他上学，我劝他去上学，又哪里不对？”
大眼：呃，上学是好事，能读书认字，爷奶、爹还有小婶都说好，肯定好，也没有不对。
大眼想明白了，“哥我错了，你是个好人！”
好人大头扬起脑袋，“那是！”
不能只让他一个人受上学的苦。
四条鱼都不小，炖好后卫翠英又让赵燕给娘家端两条。
赵燕娘家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鸡蛋跟鸡是哪儿来的吗，不能占亲家便宜。
赵燕却说啥都不去，“我哥说了，再送跟我翻脸！”
愁啊，眼瞅着鸡蛋又多起来，咋办？
卫翠英只好给大队长家送了一条、给田田妈家送了一条。
田田妈给了好几回鸡蛋，孙曼曼还请老三媳妇下馆子，不能白占人便宜，鱼不够慢慢继续还。
要是卫翠英知道孙曼曼拿了她哥哥弟弟的照片吸引冯雪柔，估摸着让鱼坏掉也不给她。
黄瓜、西红柿、豆角子、辣椒这些夏天的蔬菜都基本上完了，秧子都黄了，但上头还剩下点小黄瓜扭子啥的。
抽空都给摘下来，秧子拔掉，扔进咸菜缸。
咸菜缸里的老咸菜水都不记得用了多少年，里头有芥菜疙瘩，有春天没吃完的野菜，反正啥吃不完就往里头扔。
小白菜水嫩嫩的，种子撒得太密，拔下几棵来做汤。
等哪天有功夫都给间得空隙匀溜，留出长菜的空间来，间出来的小白菜还能蒸点团子。
卫翠英几天都在家里搞这些东西，没怎么出门，就听见外头吵吵嚷嚷，也没出去，随便问了句。
“外头咋了，闹腾啥？”
不一会儿，两个小孩站在卫家门口探头探脑，谁也不敢先张口，直到后领子叫人抓住。
大头应付着：“奶没啥，我玩呢！”
把两人弄远一点，吓唬道，“老实说话，你们是不是小偷？”
“我们不是小偷，是探路的先锋！”
大头：“不就是给小偷探路的，我还是告诉我奶！”
“不是不是，是孙知青叫我们过来的，让我们看看老太太在不在家。”
老太太说的就是卫翠英。
“在家又怎么了、不在家又怎么了？”大头问。
俩小孩对视一眼，都没吭声。
“我就知道你俩是小偷，还是去找你们爹娘！”
“别，爹娘会打我们的！好吧我告诉你，孙知青要我们帮忙抓鱼，抓到一条给五毛钱，要我们再趁着老太太在家的时候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