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陆少珩拿着文件的手微微顿住。
想要仔细看清楚她眼中的情绪，却发现她已经垂下了眼帘。
所有的情绪都被遮住。
陆少珩看不清，深黑的眸底爬上一丝担忧与失落。
他放下了签字笔，认真的回答，“我在考虑昊辰今后上哪所大学。”
“……”苏苒微愣。
陆昊辰连小学都还没有上，他就已经在考虑大学了吗？
下意识的抬眸朝他看去，“这么快？”
“不快。”陆少珩淡笑，再次掀唇时，语气已染上几分浅淡的悲伤，“我走后，这些事情就无法再为他安排。不亲自规划，我不放心走。”
他也只能规划到昊辰成年。
成年后，这孩子想做什么选择，也都是他自己要决定的了……
即便不是亲生的父子，但缘分也到了这里。
苏苒本就心酸，再听他如此这般说，心里更像是被掏了个大洞，整个人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波涛，翻滚的痛楚袭遍全身！
她捏紧了攥在身侧的手，一行清泪，终是不受控制的落下。
陆少珩看到了，他眸光猛的变，起身朝着她走过去。
略带粗粝的拇指划过她的脸颊，擦去那些晶莹的泪。
可她的眼睛里仿佛装了一个水龙头，一旦打开，就怎么也关不上了。
他擦掉一颗，还有第二颗，第三颗……
不用问，他也知道她在哭什么。
他眸光复杂的看着她，唇边绽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好了，别哭了。命中注定的事情，何必如此耿耿于怀？”
就连他自己都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正在慢慢的消亡，更何况医术如此高超的她？
哎。
想起之前她和封瑾在雪地里那般亲昵打闹的样子，他醋的好几天没睡着。
如今……
他忽然笑了，“看你和你师父的感情很不错，将来我走后……你就跟着他吧，他会护着你。离婚协议书，我会签好字给你。”
他终究是要走的。
又何必这样霸占着她呢？
看的出来，封瑾很疼她，将来肯定也会好好照顾她的。
即便心有千万般的不远，又能奈何？
陆少珩每说一句，苏苒的泪，就更急一分。
从前也不知，她的痛楚竟如此勾动他的魂魄，牵动他的情绪。
冷血如他，此刻也红了眼眶。
她的悲伤，好像一点点蔓延到了他的心中。
“傻丫头，为我哭，不值得。”他在提醒她，他曾经对她的伤害……
或许想起那些，她此刻就不会如此的悲伤了吧？
苏苒本不想戳穿他的谎言，她忍了整整一天，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的崩塌！
她泪眼模糊的看着他，反问，“为什么不值得？因为你在我面前演戏，说你和韩宥礼在一起了，好让我一个人放放心心的去国外，过着没有你的日子吗？”
“……”陆少珩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他眼神复杂的看她，“你……都知道了？”
“陆少珩，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有多残忍？你以为我不能跟你同甘苦同进退吗？你让我享受平安，自己却在这里交代后事，你觉得我心里就能好受吗？！”
她大吼出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翻涌积压的情绪！
陆少珩皱眉，看着跟前哭成泪人的她，胸腔的痛也在逐渐的积累……
他只知道，就算她恨透了他，也总比她在这里丢了性命的好啊！
“苒苒，我只是……”
他想解释，想说点什么让她的心能好受点。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想说你是为了我好吗？陆少珩，我告诉你，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为我好这三个字！我不需要！”
她愤怒的打断他的话，眼泪止不住的往外飙！
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歇斯底里过。
从小她都是冷静的，知道哭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自从遇到陆少珩，什么冷静，什么聪明，全部都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他好像时刻都能让她感觉到心疼，或者委屈，或者悲伤，或者幸福……
他似乎把她的情绪变成了过山车，起伏不定，而且自己完全无法控制。
高兴的时候几乎能飞起来，难过的时候又低落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就在她悲伤激动到不能自已的时候，跟前的男人忽的张开了双臂，将她紧紧的拥入了怀中！
苏苒微微愣住……
那一刻，她忘记了哭泣，忘记了巨大的悲伤与离别的痛苦，只深深的感受着属于他的体温……
“别哭。别哭……”
他不断的在她耳边重复着这两个字。
他甚至想不到更多的甜言蜜语，只是这样笨拙又努力的想要安抚她……
终于，苏苒不再歇斯底里，她小声的哽咽着，回抱着他，“陆少珩，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你为什么要赶我走？你害我以为你不爱我了，不要我了……”
她的声声控诉落在他的耳中，犹如万千毒蛇，紧紧的缠绕在他的心房处！
“傻丫头，我怎么会不要你？我怕你不要我才是……”他的嗓音也逐渐哽咽起来，是苏苒从未听过的脆弱与小心。
她愣住。
他，也会怕她离开吗？
可他明明表现的那么绝情，那么狠心……
“为什么，你要赶我走？”她又问。
陆少珩深吸一口气，略略控制了自己的情绪，这才稍微退开一些，垂眸对上了她的视线。
“你也知道，我命不久矣，你跟着我……岂不是受我连累？这陆家的烂摊子，我尚且不愿意管，更何况是你？
从赵晗那里证实你就是S，你知道我有多震惊？我的傻丫头，果然非池中之物。
而这世界，向来容不下天才，如今的御城潜伏了多少想要你命的人？
你留下来，就要面对诸多的危险，我不愿看你为我而丢了性命。苏苒，我要你好好的活着，知道吗？”
认识陆少珩这么长的时间以来，苏苒第一次听他一口气说了如此多的话……
即便这些她在听到赵晗说出真相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可亲耳听他说出，内心还是如此的激动啊！
苏苒就这样泪光潋滟的看着他，忽然在某一刻踮起了脚尖，吻住了他冰凉的唇。